<p>想到她爹的谜团,想到李归玉在被她刑讯那一夜,没有半点悔过、甚至咬牙愤恨说的话。</p>
<p>“他若无罪,为何自戕?!”</p>
<p>“洛曲舒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他家人受他牵连满门丧命,该悔过的是他,我有何可悔?!”</p>
<p>那时候她只觉得愤怒。</p>
<p>觉得他不知悔改。</p>
<p>后来他说让她跟着他走,她更觉可笑。</p>
<p>可笑他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却毫不犹豫陷害她一家。</p>
<p>他家中立着她的牌位,却转头就想找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重头开始。</p>
<p>这是什么爱?</p>
<p>可看着面前亡妻的牌位,看着跪在一旁的秦珏,她不由得想,若李归玉说的是真的呢?</p>
<p>如果李归玉是另一个秦珏,是她爹先对不起他,那……</p>
<p>又如何?</p>
<p>如果她没有经历过梦里的十年,如果她是在最爱他的那一刻意识到这件事,她或许会激动、欣喜、然后痛苦不堪,会拼命寻找他爱她的蛛丝马迹。</p>
<p>如果她爹真的对不起他,她再像秦珏一样爱恨交织,痛苦不堪。</p>
<p>可她在梦里过了十年。</p>
<p>那十年她冷得彻骨寒心,她对他最后的期盼,也在那一场见面,目送着他离开时,彻底摧毁。</p>
<p>她对他的爱,在她一次次痛苦中消磨。</p>
<p>她不爱吗?</p>
<p>不想他吗?</p>
<p>相伴五年的人,大梦一场,就这么彻底再也没有念想了吗?</p>
<p>不是的。</p>
<p>她爱。</p>
<p>她想。</p>
<p>她在水牢里被柳惜娘生灌内力时,她想过他。</p>
<p>她把脸滚入火盆,感受那滚烫灼热的刺痛时,她想过他。</p>
<p>她在死牢和人一次次打架打到站不起来时,她想过他。</p>
<p>甚至于,在崔恒给她塑骨时,她也会想起他。</p>
<p>只是每次想都太疼,每次想她都觉得像是屈辱,时间久了,她也就不想了。</p>
<p>他像一把刻刀,狠狠划过她的生命,她已经从容接受了憎怨一生的结果,也就再无所求。</p>
<p>如今再意识到或许当年有什么恩怨,她并没有觉得欣喜,她只是不明白。</p>
<p>且不说她爹那样的人,做不出什么。</p>
<p>纵使做过什么,她是一腔真心,她母亲、哥哥、嫂嫂、侄女,都有罪吗?</p>
<p>他受过的苦难,他经历的痛苦,都与她的仇怨无关。除非她爹的死与他没有关系,不然他们之间注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p>
<p>她没有秦珏那样良善宽容之心,也没有秦珏对张九然还保留的、那样真挚的爱意。她的感情早已消磨。</p>
<p>顶多说,若李归玉是张九然这般之人,她爹负他,那杀他之后,她愿以命抵他。</p>
<p>洛婉清站在张九然牌位前缓了许久,才又转到后堂,看了一会儿张九然的棺椁,也不知当说些什么。</p>
<p>最终只抬手在上方轻轻拍了拍,就像过去张九然经常做的一样。</p>
<p>她喜欢拍拍别人的手,示意安抚。</p>
<p>做完这些,她才从灵堂出来,站在门前,等了一会儿,终于才听谢恒和张逸然说着话走回来。</p>
<p>“西北我也认识一些人,”谢恒同张逸然叮嘱着,“你若有需要,可以写信给我。”</p>
<p>张逸然恭敬道谢。</p>
<p>谢恒察觉洛婉清在门前,转眸看向洛婉清:“见过了?”</p>
<p>“嗯。”</p>
<p>“那走吧。”</p>
<p>谢恒说走,大家都躬身拜别,谢恒领着洛婉清走出秦家,出门时,便见灯火通明。</p>
<p>走到马车边上,谢恒站在一旁,给洛婉清抬手,洛婉清愣了愣,便见谢恒看过来:“还不上车?”</p>
<p>洛婉清迟疑着,伸手放在谢恒手臂上,抿唇道:“多谢公子。”</p>
<p>谢恒微微颔首,洛</p>
<p>婉清便借力踩着木凳上了马车。</p>
<p>谢恒跟着上去█(<a href=" http:="" p="">
两人安静回到监察司,刚下马车,就见一位青年站在门口。
那青年带着广安王府的令牌,见到洛婉清下车,立刻高呼了一声:“柳司使留步!”
洛婉清抬眸看去,微微皱眉。
就看这青年大步走来,恭敬道:“在下广安王府侍卫紫棠,见过柳司使。”
李归玉的人?
洛婉清一时不太确定对方来意,她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谢恒,疑惑道:“何事?”
“一点私事,还往柳司使移步。”
紫棠说着,抬手朝着谢恒行礼:“见过谢大人,我家殿下有些许事宜想问问柳司使,还望大人通融。”
“随她。”
谢恒挪开目光,领着朱雀等人提步就走。
洛婉清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跟着紫棠去了旁边,就见紫棠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恭敬道:“这是殿下赠给姑娘的东西,殿下说,他给姑娘的允诺,随时有效,还往姑娘好好考虑。”
“允诺?”洛婉清接过木盒,没想明白。
李归玉似乎是早已料到她的回话,紫棠认真解释道:“只要姑娘愿意来王府,王府随时欢迎。殿下说了,只要姑娘愿意留在王府,姑娘想要的,想知道的,殿下都可以给。”
听到这话,洛婉清一顿。
的确,没有任何人,比李归玉更了解过去。
可他又会和她说实话吗?
“还有。”
紫棠见洛婉清收下东西,他垂下眼眸,恭敬道:“殿下说,昨夜的事情他已经收尾,让姑娘不必担心。”
洛婉清瞬间抬眼,死死盯着紫棠,紫棠行了一礼:“殿下等姑娘消息。”
说着,紫棠便转身离开。
洛婉清捏着木盒,清楚知道,李归玉应当是知道昨夜之事了。
他现在拿她刺杀太子的事情威胁她,她唯一不确定的只是,他只是发现但手里没证据,还是说已经有证据了?
他怎么发现的?靠那把匕首?
那他是不是该知道,她是洛婉清?
洛婉清心中发沉,拿着木盒进了监察司,往后山行去,走了没多远,就见到正停下来和青崖聊天的谢恒。
朱雀站在两人身后,听洛婉清脚步声,转过头来,赶紧激动起来:“柳司使回来了?”
洛婉清走上前,朝三人行礼。
朱雀目光落在洛婉清手上匣子上,赶紧道:“三殿下叫人来找你干什么?这是什么?我瞧瞧!”
说着,朱雀将匣子一把拿了过去,洛婉清有些无奈,倒也没有计较,转头朝着谢恒道:“公子,那人来给我送了个礼物,还威胁我,怕昨夜之事是被三殿下察觉了。”
“嗯。”
谢恒闻言,目光却是瞟向匣子。
朱雀打开木匣,拿出了一只木簪,惊叹道:“哇,好精巧的玉兰木簪!不过李归玉这么寒酸的吗?送姑娘还送个木的?”
“那必定是三殿下亲手雕的了。”
青崖说着,看了一眼洛婉清。
洛婉清不动声色,朱雀拿木簪看了看,又放回匣子,推给洛婉清道:“图谋不轨啊,他到底是想挑拨离间还是看上柳司使的脸了?不过公子,”朱雀说着,却想起来,“其实这是个好机会啊!”
听到朱雀兴奋,三人一起看过去。
朱雀思索着:“现下太子没了,王氏看上去最有搞头的皇子就是李归玉,他们肯定会全力扶持李归玉。这么重要的人物,我们监察司可一个探子都没安排过去。要柳司使……”
“青崖。”
谢恒打断他,转头看向青崖:“带他去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