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虚 作品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大荒骨简(第2页)

 

这个谣言,其实也不纯粹是谣言。

 

至少有一半是对的。

 

但荀老先生肯定不能承认,太虚门也态度坚决,一律回应道:

 

“荒谬!”“可笑!”“无中生有!”“造谣中伤!”

 

有人便让墨画出来澄清,让他证明自己并没有修魔功,没有吃人肉喝人血画邪阵。

 

毕竟这种事,是瞒不了人的。

 

一旦误入歧途,沾了血腥邪异的手段,很容易被人察觉出异常。

 

即便没问题,有时候也可以查出问题来。

 

荀老先生活了不知多少年,这种事怎么可能不明白,自然不可能理会这些言论,只将墨画藏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风声和线索,也不向外透露。

 

别人若问,就说墨画在修行,在闭关,在学阵法。

 

一些宗门或世家高层若质疑,荀老先生便将脸一沉,冷声道:

 

“怎么,你要辱我太虚门楣?”

 

“我太虚门弟子清不清白,我能不知道?”

 

“我太虚门的阵道魁首,是你们说查就能查的?恕老夫冒昧,你们算什么东西?”

 

荀老先生德高望重,在墨画眼里,是个可亲可敬的长辈,但在旁人的眼里,却是个深不可测的“老怪物”。

 

他拉下脸来,也没人真敢蹬鼻子上脸,触荀老先生的霉头。

 

但是树欲静风不止,这种种怀疑的声音,虽然被荀老先生暂时压了下来,但背地里却在各处蔓延,甚嚣尘上。

 

墨画对此一无所知。

 

一切人心恶意,风言风语,都被荀老先生隔绝在太虚山门之外。

 

墨画一个人待在后山养伤,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岁月静好的日子。

 

所有外人,甚至包括太虚门人,都不得探望墨画。

 

唯一的例外,是司徒真人。

 

身为玄机谷大长老的司徒真人,也算是“知情人”。

 

墨画身体稍好了些,司徒真人便亲自来探望了,两人一起在小院子里喝茶。

 

两人一老一少,一个羽化,一个筑基,一个玄机谷大长老,一个太虚门小弟子,坐在一起喝茶,竟喝出了“老友重逢”的感觉,气氛静谧而融洽。

 

司徒真人端着茶杯,余光看了一眼墨画,心中感慨良多。

 

他没想到,当年离州城那个小娃子,转眼之间,竟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阵道魁首,神道无双。

 

化剑斩神,生吞邪胎。

 

每每想起,司徒真人都觉得心中悚然,同时也很困惑。

 

短短十年间,这孩子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他这一身匪夷所思的本领,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司徒真人很想问墨画,但好歹忍住了,不曾开口。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一旦开口,便会泄了天机。

 

而墨画其实,也有一个问题,很想问司徒真人,他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便小声道:

 

“司徒前辈,我师……”

 

司徒真人当即按住了墨画的手臂,抿着嘴,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这个因果,比墨画身上的还要大,牵涉还要多,更不知有多少老怪物,在暗中嗅着这血腥味,虎视眈眈。

 

虽然明面上,那人生机已断,归墟天葬落于诡道人之手。

 

但背地里,是不是仍旧有人窥视,也不得而知,因此不得不小心谨慎。

 

见墨画目光黯然,神情落寞,司徒真人心有不忍,便叹了口气:“你问与不问,都于事无补。”

 

“有些事,你提前知道了,也未必是好事。”

 

“现在的你,虽然……”司徒真人沉默片刻,缓缓道,“虽然本事不俗,但在这等真正的仙天大因果面前,还是太弱小了,你也还没到,真正能坐上棋局,与这古往今来,明里暗里,无数正魔大能对弈的地步。”

 

“你当今的第一件要事,还是好好修行,提升修为,等到你境界足够高了,真正有能力掌控大局,逆改因果了,你再去出手。”

 

“切不可操之过急……”

 

司徒真人语气有些严肃,“自身能力不足,但却贪功冒进,妄想改变局面,这是很愚蠢的。行事无谋,筹备不密,轻则沦为他人傀儡,重则身死道消,与大道无望,这辈子都做不成自己想做的事……”

 

“修道非一日之功。成大事者,更需要的,是坚定的道心,和持之以恒的坚持。”

 

墨画一怔,而后目光清明,浮躁尽去,认真点了点头。

 

司徒真人见状,心中宽慰,亦生感慨。

 

常人听他这番话,只会觉得他说的是大道理,华而不实,并嗤之以鼻。

 

可唯有真正大格局的人,才能听得明白,世间真正的大道理,并身体力行,将其付诸实践。

 

这份格局和道心上的颖悟,世所罕有。

 

或许,也唯有这样的人,才能秉承天地气运,以自身的命格,压制道孽和邪胎的极凶命煞……

 

司徒真人心生感慨,随后又微微皱眉,在心中叹道:“只希望他,不要行差踏错才好……”

 

之后两人又喝了喝茶,聊了些琐事,墨画请教了一些天机因果上的学问,待时候不早了,司徒真人便起身告辞了。

 

“我不打扰你了,好生休养。”

 

“嗯,司徒前辈慢走。”

 

送走了司徒真人,墨画也觉得有些倦了,而且脑袋的确有些发沉,浑浑噩噩的,便回床上继续躺着了。

 

可躺了一会,又总是睡不着。

 

站着想睡觉,躺着睡不着。

 

墨画便睁开眼,盯着屋顶,脑海中一遍遍回想司徒真人的话,心中挂念:

 

师父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已经过去十年了,乾坤清光盏,还能定住师父的生死因果么?不会坏了吧……

 

小师姐的娘亲,也就是自己的师叔,会照顾好师父么?

 

墨画想着想着,心绪便有些乱,便摇了摇头,摒弃杂念,沉下心来:

 

“司徒真人说得对,超出自己能力,超脱自己掌控之外的事,想再多也没意义。”

 

“不如静下心来,将自己能做的事,一丝不苟,踏踏实实地做好。”

 

自己现在,要做的且能做的事,只有两件:

 

一是变强。

 

二是变得更强。

 

这也是乾学之道的含义,是修行和学习的意义。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人生在世,要不断变强,唯有如此,才能感应天道,自强而不息。

 

墨画精神一振,眼眸也越来越晶莹璀璨。

 

“救不了师父,是因为我还不够强。”

 

“只要我足够强,就一定能救师父!”

 

“我现在是筑基,下一步是结丹,而若要结丹……”

 

想到这里,墨画自大拇指间一抹,从自己的纳子戒中,取出了一枚骨片。

 

这正是他从屠先生供奉着的那尊人面羊角白骨邪神像的脑袋里,抠出来的大荒骨片。

 

确切地说,这应该是一枚,近似玉简的“骨简”。

 

而这骨简之中,应该藏着一副对他极重要的阵法。

 

之前形势紧急,墨画没来得及看,后来又因为杀孽太深,承受了命格中不该承受之重,一直卧床养神,也没空想别的。

 

此时他才将这骨简拿出来,准备好好研究研究。

 

墨画先检查了一遍骨简,发现这骨简,虽是骨头做的,但用的应当不是人骨,而且里面没邪性的气息,这才放心。

 

将骨简贴在额头,感知了片刻,墨画神情一怔,面露古怪:

 

“看不懂?”

 

“这上面写的是……大荒古文?”

 

大荒,一般指的是离州以南的蛮荒之地,与道廷九州,风土迥异,而且历史悠久,有独特的修道传承,自然也有一些古老相传的旧代文字。

 

一般传承的记载,肯定用不到这些古文。

 

而能用古文记载的,绝对不可能简单。

 

墨画看着骨简上的大荒古文字,缓缓皱起了眉头。

 

“看不懂怎么办?”

 

“难道……要我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