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开夜合 作品

第22章 22(第2页)

 她分析不出来,这种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也很抗拒去分析。

 最后,她想,可能是从某些颜色网站上下载下来的吧。

 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匆匆清理完了存储盘,夏漓关掉了电脑。

 中午,姜虹打了几个菜回来,夏建阳也从保卫科赶回宿舍。

 一家三口难得的聚在一起。

 吃饭时,夏漓汇报了自己月考成绩。

 夏建阳说:“前十名已经很不错了,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要劳逸结合。”

 “嗯。”夏漓小口嚼着米饭,打量着父亲。

 他在所有人,包括她眼里,都是木讷的,不善言辞的,真诚、勤恳、善良,又带有一点懦弱。

 他本事不大,争得不多,但从没亏待过妻女,所赚工资基本全数交给姜虹保管,自己每月只留下一点买烟钱。

 夏漓为自己有一瞬间曾怀疑这样的父亲,而感到些许惭愧。

 /

 三号下午返校上课。

 晚饭时间,去食堂吃过饭,林清晓让夏漓陪她去操场走走。

 场上满是正在活动的高一高二的学生,那种悠闲,好似离她们已经很远了。

 林清晓咬着酸奶的吸管,轻声说:“国庆的时候,我跟聂楚航聊过了。”

 “怎么说?”

 “我的态度没变,我暂时不会跟他来往了。”

 夏漓沉默。

 “我真的真的很讨厌被人瞧不起的感觉,我现在只要想到他妈妈当时看害虫一样的眼神,我就咽不下这口气……这也是一个契机吧,我要认真学习了。”

 “那你跟聂楚航……”

 “再说吧。”

 都明白,“再说”的意思是,高考完再说。

 然而,她们都听说过太多高考以后就各奔东西,渐行渐远的故事了。

 好像青春就是这样,热情、张扬、单纯、自信……

 可以配得上一切美好的形容词。

 可又比什么都更易碎。

 夏漓看了林清晓一眼。

 暮色里,她垂着眼睛,那忧伤的神情,夏漓很少从她脸上看见。

 /

 时间在上课、复习、考试的枯燥中一晃而过。

 每日唯一能让夏漓从这种沉闷中探出头呼一口气的,只有晏斯时偶尔从七班窗外经过的身影,或是她抱着地理试卷,跟他在走廊中只来得及说声“嗨”的匆匆偶遇。

 一到十一月,天就开始冷了。

 听说今年楚城会是个寒冬。

 周五那天正逢上第一轮降温,连下了两天的雨,天却没有转晴,持续阴沉,北风呼号着卷扯天边铅灰色絮云。

 与天气一样糟糕的,还有心情。

 下午两节数学课连上,数学老师占用了课间和晚饭时间,凑齐两个小时,考了张试卷。

 八校联考的卷子,难得要命,简直给正因为长期备战,疲累得有所懈怠的他们一记闷棍。

 夏漓自然也没考好。

 除了题目难,还因为她生理期提前了三天,突然来了。

 选择题连蒙带猜,填空题和大题大片空白。

 她数学一贯不差的,这一下有种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慌乱和挫败感。

 交完卷,大家匆匆赶去食堂。

 夏漓却不得不回一趟公寓——她临时只借到了一片日用卫生巾,坐了两个小时,裤子弄脏了。

 她拿校服围在腰上,去办公室跟老庄打了请假条,便一路小跑着穿过校园,出校门回到住处。

 跑回来时,经过高一高二的教学楼的拐角处,直直地撞上了一个男生。

 那男生手指上顶着个篮球,边走边转,这一撞,球直接飞出去。

 夏漓道歉,小跑两步,弯腰正要去捡,一只脚踩上了那篮球。

 夏漓抬眼一眼,这才发现,男生是一行三人。

 这三人中,有一个她认识,罗威。

 也正是踩着那篮球的人。

 罗威吊着眼瞧她:“没长眼睛啊?”

 夏漓懒得理,冲掉球的男生又道了声歉,便绕过他们准备走。

 罗威一把拽住她胳膊,“球捡起来了吗就走?”

 “你不正踩着不让我捡吗?”夏漓一点也不怵他,只觉得像被蟑螂黏上似的烦人得很。晚自习时间要到了,真懒得跟他耗。

 罗威瞧出她又打算走,又猛将她一拽。

 夏漓趔趄了一下,怒了,“你有病吗?”

 “我让你把球捡起来。”罗威似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

 被撞掉球的那个男生说:“算了罗威,人也道歉了,一个女生没必要。”

 罗威松了手。

 夏漓正了正自己被扯歪的校服,往旁一绕。

 刚走两步,身后罗威冷笑一声:“你装什么清高?你爸就他妈会给我们家添乱。我告诉你,你爸这回算是摊上事儿了,求爷爷告奶奶都没用。”

 夏漓顿住脚步。

 罗威瞥她,“哦,你还不知道?你爸跟后勤部一男的老婆通-奸,被那男的给打了……”

 “你放屁。”

 “我放屁?”罗威冷笑,“他俩q.q聊天记录传得到处都是,你不信你自己问你爸去。他妈的也不嫌丢人,闹成这样,还得我爸给你们家擦屁股……”

 夏漓不想再听下去。

 她朝着教学楼方向小跑几步,又停下来。

 只觉得胸口堵得喘不过气。

 她想起姜虹那时候找她旁敲侧击,问她没密码能不能登别人的q.q,还有她整理文件夹时,自己发现的那几张照片……

 罗威说的,也许真不是捕风捉影。

 站了会儿,她冷静几分,掏出手机来,一边给姜虹打电话,一边朝着东北角的钟楼走去。

 响了几声,接通。

 姜虹声音沙哑,“喂……”

 夏漓开门见山,“妈,我听说我爸被人打了,是吗?”

 姜虹没作声。

 而沉默已是一种回答。

 “……是真的吗?”

 姜虹似在哽咽,“他俩只在q.q上聊,没,没真的发展到那一步……”

 “我爸是这么说的?”

 姜虹沉默。

 “你信吗?”

 “……我信。他没那个时间,他不是在值班就是待在宿舍,厂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他哪有机会……他可能就是一时糊涂,一时无聊,跟人在q.q上,多聊了几句……”

 “你们在医院?”

 “镇上医院……你要不要跟你爸说两句?”

 “不要。”夏漓拒绝得干脆极了,“……你们先休息吧,我上晚自习了。”

 “漓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别影响到学习……”

 夏漓挂了电话。

 不知不觉间,她已走到了钟楼下方。

 她没有犹豫地推门。

 一直爬上四楼,推了推那空教室的门,没锁。

 走进去,拿手机照明,她拐到后方,推开了最后面那扇窗。

 手掌随意抹了一把灰,就在那椅子上坐下,往面前的旧课桌上一趴。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虽普通,但充满希望。

 父母平凡,但相爱。

 她被取名为“漓”,是因为那年父母刚结婚,去广西打工找门路,顺道去了趟漓江。那可能是他们玩过的为数不多的旅游景点,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挂在嘴边,念念不忘。

 说那漓江的水清澈又漂亮,生的闺女以后肯定也这样。

 现在,夏建阳一把撕碎了她内心深处,隐隐引以为傲的那些温情脉脉的东西。

 外头的风刮进来。

 像个巴掌扇在脸上,冷极了。

 打断压抑哭声的是一阵模糊的脚步声。

 夏漓顿住,霎时屏住呼吸。

 却听那脚步声是从门外传来,渐渐靠近,停在门口。

 顿了一瞬,门被推开了,而一道清冷声线同时响起,似在跟谁讲电话:“……您不必搬出爷爷来压我,我们都心知肚明,现在这情况是谁造成的。您不道歉,不改变做法,我不会回去。”

 是晏斯时。

 这是夏漓绝不会听错的音色。

 然而这说话的语气夏漓从未听过。

 印象中的晏斯时虽然疏冷,跟人讲话也从来无所谓热情,但语气总是客气礼貌,不会不留一丝情面。

 不知道电话那端是谁,他的声音冷硬无比,甚至带一股隐隐的怒气:“……既然如此,我跟您没什么可说的。”

 电话挂断了。

 寂静之后,夏漓捕捉到打火机砂轮滑动的细微声响。

 片刻,灰暗空间里亮起一星火光。

 很淡的烟味飘过来。

 夏漓一直没出声。

 直到一阵风灌进来,她没忍住喉咙里被挠出的一阵痒,轻咳了一声。

 她急忙捂住嘴。

 “谁?”晏斯时抬眼一望。

 “……是我。”

 晏斯闻声朝着角落走了过来。

 外头有灯光,这房间里并不全然黑暗,适应以后,能在晦暗里分辨物体轮廓,况且夏漓还坐在窗边。

 夏漓低声开口,声音带一些鼻音:“抱歉,我刚刚以为是老师过来巡查,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出声,不是有意偷听你讲电话……”

 晏斯时没有出声。

 他停在她面前的书桌前,一只手臂撑住了桌沿,低头,微微朝着她坐的方向探身打量。

 片刻,他问:“怎么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