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肥二 作品

第462章 摊牌(第2页)

 

只剩下无尽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深入骨髓、浸透灵魂的奇耻大辱,被亲生骨肉用最恶毒方式算计背叛的憋屈绝望,以及……一丝对眼前这无法收拾、足以毁灭盛家百年基业的烂摊子的、深切的恐惧。

 

他被自己的女儿,用这世上最不堪、最下作、最不要脸的方式,彻底逼到了万丈悬崖的最边缘,退一步,便是身败名裂、粉身碎骨的深渊!

 

墨兰看着父亲胸前衣襟上那刺目惊心的鲜血,先是一慌,一种源于血脉本能的惊悸瞬间攫住了她,但转瞬即逝,立刻被那冰冷的、孤注一掷的决绝彻底吞噬、取代。

 

那点微弱的悸动,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长久。

 

她知道,父亲……没有选择了。

 

她……赌赢了。

 

冰冷的胜利感,迅速淹没了那丝微不足道的心悸。

 

“冬……冬荣……”盛紘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带着滔天的恨意和虚脱般的无力,“给我……把这个孽畜……押回……盛家祠堂!!严加看管!!”

 

这是他此刻唯一能发出的、维护最后一点家主威严的命令。

 

只是,盛紘等人心神俱震,并未察觉,在玉清观后山不远处、地势略高的一处凉亭阴影里,有两人正静静地伫立着,将这“父慈女孝”、惊心动魄的一幕,尽收眼底。

 

这二人倒也算不得外人。

 

正是盛长权与他的心腹徐长卿。

 

“少爷,这……可真是……”徐长卿饶是见惯了风浪,此刻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唏嘘。

 

他知道自家少爷与林栖阁的深仇,但纵使这般,亲眼见到盛墨兰为了前程不惜与人私通苟且,被抓现行后非但毫无悔意,反而步步紧逼,甚至用最不堪的往事将最疼爱她的亲生父亲活活气得吐血,心中仍不免为盛紘涌起一股强烈的悲凉。

 

“老爷这次……恐怕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捧在手心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会……会这般背刺他吧!这一刀,扎得也太狠、太毒了!”他摇摇头,语气复杂。

 

“呵!”

 

“这算什么?”

 

盛长权的语气却平淡得近乎冷酷,仿佛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市井轶闻。

 

月光勾勒出他少年俊秀却过分沉静的侧脸,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这都是父亲他……咎由自取的。”他顿了顿,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家宅不宁,纲常混乱,根源皆在他这个主君身上。”

 

“宠妾灭妻,本就不是君子所为,更非治家之道。林栖阁胆敢做出那般谋害主母、戕害子嗣的恶事,他盛紘……是甩不干系,脱不了责的!”

 

盛长权的分析冷静得近乎残忍:“为人子,他与嫡母素有龃龉,未能尽孝承欢;为人夫,他宠妾灭妻,致使嫡庶失序,家宅不宁;为人父,他溺爱庶女,疏于管教,纵容其无法无天。”

 

“墨兰今日能做出此等惊世骇俗、寡廉鲜耻之事,行此大逆不道之举,步步紧逼,气父呕血……桩桩件件,难道不是他多年纵容、处事不公、埋下的祸根结出的恶果吗?”

 

至于盛紘那点对他这个庶子的偏爱?

 

盛长权心中冷笑一声,干脆利落地忽略了。

 

毕竟,那点微末的温情,真要在家族倾覆的危机面前,恐怕也是不值一提的。

 

“好了。”盛长权看到盛紘在冬荣搀扶下,强撑着指挥婆子将麻木的墨兰押上马车,一行人如同打了败仗的残兵,朝着盛府方向狼狈而去,他淡淡开口:“父亲已经准备回去了,我们也该走了。春闱在即,不宜在此久留。”

 

“对了。”他侧头看向徐长卿,目光锐利,“这附近,确保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吧?”

 

此事若泄露一丝风声,盛家颜面扫地,他盛长权的科举之路也必然蒙尘。

 

“少爷放心!”徐长卿立刻正色回道,语气笃定,“今夜这玉清观后山本就清冷,香客稀少。我们的人手一早就按照您的吩咐,扮作游人或是观中杂役,散布在通往这边的几条小径上。”

 

“若有那不长眼、误打误撞想过来的,都被‘无意间’引开了,或者干脆被‘山路湿滑,前方正在清理落石’之类的由头拦下了。所以,除了我们和盛家的人,绝无外人知晓此地发生了什么。”

 

他办事向来稳妥。

 

“嗯,那就好。”盛长权微微颔首,紧绷的神经稍松。“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春闱在即,多少双眼睛盯着盛家,容不得半点闪失。”

 

他目光望向盛府的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要不是阿姐急于出手,布局至此,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动林栖阁,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盛长权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徐长卿心知肚明。

 

自家少爷哪里是担心动林栖阁?

 

他是担心六姑娘盛明兰年轻气盛,处理这等腌臜事的经验不足,万一留下什么手尾,牵连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名声受损,那才是万劫不复。

 

所以盛长权才亲自暗中布局,调动人手,将这件惊天丑闻的范围死死压在盛府与梁府之间,如同筑起一道无形的围墙,尽量减少任何可能波及到明兰的火星。

 

这份维护之心,深沉而隐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