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晚睡前, 宁卿在微信上问沈恬明天有没有什么想玩的地方,后来等着等着便睡着了,晨起时才看到小姑娘半夜回复的消息。
沈恬:姐姐我今天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下次再出去玩吧。
宁卿给她回复一个好的。
她在床上怔忪片刻起床,趿着拖鞋,刷牙的时候,电动牙刷的声音在耳畔嗡嗡作响。
随手放在洗手台的手机屏幕一亮。
她瞥眼, 单手掂起来看。
沈逾安:今天准备去哪?
宁卿细眉轻扬,难道沈恬没告诉他?
她把和沈恬的信息记录截图发送给他,然后继续刷牙。
沈逾安果然没再回复。
宁卿刷完牙,随便吃了点吐司和牛奶, 着手工作上的事情。
既然要改变设计元素,那之前所有的图稿都没用了。
宁卿一整个上午, 连水都没喝,坐在桌前忙活, 也只是在心里隐隐有了大致的设计方向。
下午一点饿得浑身发软,她才摸到手机, 点了份外卖。
吃过饭, 她来了点困意, 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时手机一震。
今天她一直和安飞的人保持沟通,怕错过什么重要的工作信息, 即使困极,也努力地睁着眼去看。
看到消息提示人的头像,她又睁了睁眼,清醒几分。
沈逾安:要来玩吗?
宁卿“不了”两个字叩击出来,又被她删除。
她往里翻了翻身,回复:想我了?
沈逾安回了个句号。
她继续:句号是什么意思, 不想就算了。
沈逾安:想。
宁卿立刻坐起来:行,马上过去。
她去洗个脸彻底清醒,换鞋出门,顺手把垃圾袋带出去扔了。
外面天气正好,阴云半遮,不冷不热的风也舒适。
宁卿到时,沈逾安就坐在柜台里面,手上拿着小螺丝刀,对着手机内部零件摆弄着。
他见她来了,抬头看一眼,又低下头不说话继续弄他的。
宁卿手趴在他面前的台面看了一会,手支起下巴,盯着他一眨不眨的眼睛:“这就是你说的想我了?”
他抬眼,嗯一声。
她笑:“什么表示都没有,叫哪门子想?”
沈逾安似乎是弄到重要步骤,眉间一紧,手上的动作也更小心,抿着唇。
她忽然觉得无趣,所以让她过来干什么呢,又什么都不说。
宁卿起身,往隔间里走。
来都来了,那就在这睡午觉好了。
她刚掀开帘子进去,还没来得及坐下,沈逾安也进来了,坐到沙发,让她坐在他身上,他低下头来亲她。
嗯……居然开窍了。
宁卿仰头承受着,他都主动亲了,应该就是有点想的吧。
他细细密密地啄吻,也是她主动张开嘴,他才探进来。
以往宁卿和他接吻时,都喜欢闭着眼睛沉溺其中。今天她始终睁着眼,不错眼地和他的对视。
他眉眼本就是风情的桃花眼,纵使眼神冷淡,在后来很多次,她偶然睁眼时也发现其中浸了点情.欲,变得深沉。
但他现在的眼神,却还是那么地冷清。
她不满地咬住他下唇。
沈逾安便像是突然回了神,力道加重,眼里也终于让她看出了点沉浸的神色。
没过多久,他便松开她,说:“你自己一个人玩会。”
宁卿此刻已经被安抚好,十分好说话,撒手让他去忙。
然而她此刻也毫无困意,独自靠着沙发玩了会手机,便起身打算跟沈逾安说两句话,回家继续工作。
她出去时恰好有两个阿姨推门进来,直奔沈逾安,“小伙子修好了吗?”
沈逾安:“快了。”
宁卿便先靠在一边,看他忙完。
两位阿姨就自顾自聊起来。
“刚才真是吓死人,我到现在那心脏还跳得厉害。”
“我估计晚上还要做噩梦。”
“你说现在的人,开车怎么那么不小心呢,人就在跟前还往上撞。”
“唉,听说好像是着急,把刹车当油门了。”
“也不知道那小姑娘要不要紧,那么多血。”
“最好祈祷那小姑娘没事,不然把那司机抓进去陪葬,不遵守交通交规,还敢闯红灯。”
宁卿听着,问:“阿姨,刚刚是哪里出车祸了吗?”
“对啊,就南阳路那边,那小姑娘还是个学生呢,流了好多血。”
“她家里人知道肯定心疼死了。”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沈逾安瞥了眼,是沈恬的电话。她很少会给他打电话,发条信息也是言简意赅,不愿意和他多说,除非有急事。
沈逾安停下,拿起接听。
那头的声音陌生,一句话让他通体冰凉。
“是患者哥哥吗?你妹妹现在在市中心医院……”
-
南城市中心医院。
医院大厅,沈逾安和宁卿几乎是跑着进来的,风尘仆仆,两人气息都有点喘。
他阔步走到柜台,面色绷紧:“南阳路车祸送进来的女生在哪?”
护士台低头核实:“你是孙琴的家属吗?”
沈逾安:“不是。”
“哦,那就是另外一个女孩子的,你是她哥哥是吧,我们在她电话里打妈妈的电话一直没打通,就打给你了。”
宁卿站在他身侧,能看出他眉眼里的焦急,已经没剩几分耐心。
她说:“我妹妹在哪?”
“在502病房,放心她没事,就是吓晕过去了。”
听到沈恬没事,宁卿也松了一口气,沈逾安已经大步流星往病房走,她提步跟上。
她到底没他腿长,比他慢了几步。等她进去时,沈逾安已经坐在床边,沈恬也醒了,抱着他浑身发抖,像是在哭。他搂着妹妹,手在妹妹的背脊一下又一下安抚轻拍。
宁卿把半开的房门轻掩上,坐到廊道的长椅。
外面突然开始下起了雨,走进来的人身上都带着股水汽,在门口跺跺脚,拍拍身上雨水,感叹这天气多变。
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是这雨落了又停,沈逾安才从里面出来。
宁卿起身,面露担忧朝里看了眼:“怎么样了?”
沈逾安把门关上,坐到长椅,“睡着了,只是有点晕血。”
她坐回刚才的位置,盯着他冷然的侧脸,“只是,晕血吗?”
他缄默不语。
她想起沈恬刚刚的状态,那是一种极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她在颤抖、害怕,不只是晕血那么简单。
又忽然想起不久前,在华庭楼道里听到的对话。红色油漆泼洒的那天晚上,正好沈逾安放她鸽子。他从家里出来,不肯告诉她原因。
原本她觉得沈恬可能是被车祸现场吓到,现在又觉得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是过往某件事让她产生了心理应激反应。
沈逾安已经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靠着椅背,垂首阖目。
宁卿之前不想探究他们兄妹的过往,因为觉得也许会牵出令他们伤心的记忆。
但又不得不承认,她有点无力,她的不了解,让她觉得自己像个难以融入的局外人。
无论是昨晚那张照片,还是此刻近在咫尺的沈逾安。她发现她对他的了解太少了,也很想问问他,你的,你们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一直等到傍晚,沈恬醒过来,才回华庭。
小姑娘状态恢复了点,脸色却仍旧苍白,
宁卿看她耷着脑袋跟在沈逾安身后亦步亦趋,等他们先进去了,她才打开自己家门。
她坐进书桌,注意力却总是难以集中。
须臾,她看眼时间,还不算晚,拿起手机出门。
赵瑞有段时间没见到宁卿了,甫一看到她还愣了会,笑着问:“不会是又吵架了吧?”
她摇摇头,跟他要了杯酒:“工作上有点事没解决。”
赵瑞便也笑笑,没多过问。
她接过酒杯,目光从杯中映着灯光的液面移向赵瑞忙碌的身影。
等他调完酒,她才随口提道:“你上次说你和沈逾安是小学同学。”
赵瑞说:“嗯对啊。”
宁卿指尖在玻璃杯面轻扣着,迟疑了一会才问:“那你知道他父母的事吗?”
赵瑞顿了顿,“知道一点吧,他父母前几年去世了。”
“一起去世?”她神情微凝:“是遇到了什么事故吗?”
“不是……”他神色犹豫,
“怎么,沈逾安什么都没告诉你?”头顶一声嗤笑落下,男人的声音带着讥讽。
赵瑞望向她身侧的位置:“张行逸。”
宁卿怔了下,侧首便看见他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
张行逸一手搭在台面上,侧坐着面朝她,“看来你们关系也不怎么样啊。”
她不语,扬了扬唇。
张行逸扫了眼不停往这边瞄的赵瑞,下巴朝那边的卡座轻抬,对她说:“这不大方便,换个地方聊聊?”
宁卿没动:“我们应该不熟吧。”
张行逸笑,语气笃定:“你不是想问沈逾安的事,他的事这儿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他起身,附在她耳边说:“他父母,她妹妹,还有他和我,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揍他吗,所有事我都能告诉你。”
宁卿抬眸望向他,他已经先行往卡座走过去。
赵瑞劝她:“你还是直接回去吧,他这人可混了,嘴里没什么好话的。”
宁卿把杯中剩下的酒吞咽,冲他笑笑,然后起身走向卡座。
赵瑞仍是不放心,犹豫再三,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宁卿在他对面坐下,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
张行逸前几次没怎么注意宁卿,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沈逾安眼光确实毒辣。
这女的长得是好看,但光那眼神,和面对他时游刃有余的状态,也并不简单。
他说:“跟他分手吧,早分早好。”
就见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智障,点了点脑子:“你是不是这里有点病?”
他并不恼,只好笑地看着她:“你知道吗,沈逾安是个潜在的家暴男,他妈也是他害死的,你跟着他,就不怕自己也出点什么事?”
宁卿越听越觉得离谱,上下打量他:“我看你更像吧。”
“……”
张行逸:“他交过七八十个女朋友。”
宁卿点点头,还评价:“有魅力。”
张行逸也变成和她一样看智障的眼神:“你是不是有病?”
宁卿哈哈笑:“大哥,我真的劝你去看看脑子,我为什么要信一个傻子的话?”
她笑意渐收,淡淡道:“他父母的事情我不需要从你这里知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们之间以前有什么恩怨,执迷过去就没意思了,好好生活吧,别再缠着他了。”
“你他妈懂什么!”他被她这副风轻云淡的姿态刺激,眼神骤然狠厉,“是他先跟老子犯贱,他沈逾安有今天这个地步是他活该,他害死他爸妈,背叛老子,他这种烂人配好好过日子吗?”
宁卿眉心轻蹙。
他还在说:“你去问问他妹,恨不恨他!”
“你们在说什么?”声音冰冷,兜头而下。
宁卿一怔,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沈逾安,那双目光毫无温度地落在她身上。
她一时失语,站起来。
张行逸一副看好戏的神色,身子懒洋洋往沙发椅背靠,“她来问我你爸妈是怎么死的。”
宁卿这么个脾气极好的难得显现出怒气,斥道:“你闭嘴,有病就去治。”
沈逾安目光像是淬了冰,倏地攥住她手腕,不由分说拉着她走。
他手握住的力气很大,一步步迈出的步伐也很快,始终一言不发,也并不回头看她一眼。宁卿起初吃力地跟上,等出了酒吧,他们越走越远,她的脚也不轻不重崴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叫他:“沈逾安!”
他身形骤然顿住。
宁卿正要松口气,打算和他解释今晚的事。
他又猛地拉住她往前走,一路到华庭,又拉着她上楼,找她要钥匙打开门。
直到带她坐进沙发,他才开口说第一句话:“睡吧,以后见到他就离远点。”
宁卿起身拉住他手,“我没问他,他故意说的。”顿了顿她又说:“其实你有什么事,你开心难过都可以和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