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云雨初歇, 两人在浴室清理干净躺回卧室的床上。
宁卿却一改往常做完就到了贤者时间犯困的毛病,精神奕奕地搂住他劲瘦的腰,在被窝里和他挤在一起。
她微微吸气, 鼻尖嗅到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心口涨涨的很充足,开口道:“其实现在提起来,已经没当初那么难受了, 而且有你在,我会好很多。接下来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他嗯声,又补充一句:“觉得难受就停下来。”
她脸颊在他胸口蹭了蹭:“好。”
“故事的开头其实你已经知道了,我父母感情不好。那时候我还小, 上初中,用了一种错误的方式, 在学校故意惹事,逃课打架样样都干尽了, 以为这样可以获得他们的关注。就很典型的缺爱吧。”
“关于那些家庭关系你应该也知道了,谭安琴, 也就是秦绍他妈。那时候她老公刚过世, 我因为成绩太差, 被请了好几次家长,刚好谭安琴带着秦绍过来投奔我妈。当时他在读高中, 成绩优异,是学校里的尖子生,我妈就让他放假的时候给我补补课……”
她说到这停顿一下,随后深深吸气。
接下来这段,就是她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往,也是致使她心理阴影的根源所在。
秦绍是所有人眼里的品学兼优的高材生, 而她,是所有人眼里的不学无术的女混混。
宁卿只是为了吸引父母的关注,对于其他人,并没有太大的反抗心理,对于秦绍,也是秉持着他教他的,她学她的。
而且她成绩也没那么差,只是每回故意考得很差。但她没暴露自己,就这么装模作样地听他讲题。
隐隐察觉到不对时,秦绍很喜欢站在她背后看她做题,当她写错时,就毫无预兆地俯身下来,手包住她的手,在纸张上勾画出题目的重点和解题思路。那时她只是觉得有点不适,却没在意。
时间越长,他好像表现得和她很熟稔亲近。
那时候她刚刚发育,上衣纽扣式,被撑得紧紧的。他坐在桌边,眼睛在镜片后弯了弯,视线不着痕迹落向她胸口:“小卿,你衣服是不是有点小了?”
但当她一不舒服地蹙起眉时,他又会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拿起笔继续讲题。
仿佛刚刚令她不适的眼神,都是错觉。
后来他越发肆无忌惮。
同住一个屋檐下,经常碰面,也会经常“无意”碰到她。
她随便吃个东西,他也会上来故作玩笑地捏捏她的脸,“不怕长胖啊。”
爆发点是在那天下午,还是在房间里讲题,她已经有意识地离他远点。起身去书架拿成语字典的时候,毫无预兆被他搂住腰。她穿的上衣不长,东西放得有点高,她需要踮脚伸手去拿,腰那块有一大截已经镂空状态了。他扶上来时,手直接摸到她的腰,和她腰间那块肌肤无距离接触。
甚至再往上点,就能碰到她的内衣边缘。
她当时就炸了,把拿到手的字典往他身上一砸,快步向外跑去。
谭安蓉恰好在家,见她气冲冲从楼上跑下来,第一时间便是皱起眉质问她:“不好好学习又要跑去哪?”
秦绍也抱着字典紧跟着下来。
宁卿当场就向谭安蓉指控他的行为,而他始终定定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地轻推眼睛,极其镇定对谭安蓉说:“姨妈,我没有。我只是怕她摔倒,扶了她一下。”
此时谭安琴也闻声赶来,见状注意到秦绍下巴上的一道口子,已经渗了血,心疼地大叫:“这怎么回事啊!”
秦绍抬手摸了摸,“没事,刚刚被小卿不小心砸到的。”
宁卿又当着谭安琴的面指认秦绍对她的性骚扰行为。
谭安蓉气急,但寄人篱下,不好当着谭安蓉的面发火,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姐,你真的要好好管教一下宁卿了,年纪轻轻的不学好,连她哥哥都要污蔑,我们家小绍在哪个学校都是三好学生,看宁卿她成绩不好,自个学习都先放在一边了教她,还要被她说这种不堪的话。”
谭安蓉原本就被工作弄得心烦气躁,直接下定论,目光冷凝着宁卿,里头蕴含怒气,“你给我滚回房间反省去,别以为扯这些谎话就能不好好学习!”
宁卿声泪俱下喊道:“你为什么不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到底是谁的妈!”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宁卿说累了,心口钝痛好一会,他掌心在她背后安抚,稍缓后才道:“后来我跑出去就遇到了他,如果说我妈他们是令我窒息的反面教材,寻森哥就是给我带来唯一温暖的正面教材。他是唯一相信我,并且教我怎么做的人。”
“我后来想,应该只是把他当做那段时间里的,唯一的光,产生了依赖,也并非就是爱情。”
但即使有所谓的“唯一的光”,她后来也因此造成不可避免的心理伤害。
她开始恐男,畏惧所有男生的示好,排斥任何男性触碰,哪怕是不经意间的。甚至严重的时候,连杨立都不能和她近距离接触。
她知道自己这是病,也不讳疾忌医,这才认识了李医生。李医生面相和蔼可亲,极容易让人放下戒心,她也拼命克制自己的不适。在李医生的帮助下,彻底治疗痊愈。
沈逾安安静地听完一席话,抱紧她几分:“后来呢?”
宁卿喉咙里发出的困惑的音节。
他说:“他还有没有其他的举动。”
她摇头,调整几次呼吸:“没了,我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后,拼了命地学习,不是把自己关在房间,就是跑出去找寻森哥,后来他大学去日本,直到去年才回来。”
沈逾安不敢想象,当初如果没有林寻森,她又怎么撑下去。忽然很想扇自己一巴掌,你他妈还那么小气吃人家的醋。
几息后,他胸口微震:“后悔了。”
宁卿讶异抬首:“后悔什么?”
他微蹙的眉头含带几分懊悔:“那天揍他揍少了。”
她眨了眨。
他“啧”声,垂眸睨过来:“说说看,他哪只手碰的我女朋友,我去废了。”
“……”她扑哧,心里那点沉闷被他这小样逗得烟消云散。
他抱住她翻了个身,手撑在她身侧,低头去亲她。
一个不带任何色.气意味的亲吻,轻轻地触碰、无声地安抚。温柔缱绻。
“沈逾安。”她心口一漾,莫名想哭。
“嗯。”
“上次你说的还算数吗?”
“什么?”他垂着眼皮继续亲。
“结婚的事。”
他顿住,头稍往后了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想结婚了?”
她不置可否,两人距离很近,说话时唇瓣若有似无地摩擦。她眼神坚定:“只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不想再分开了。
他又吮一下她唇,长长的眼睫轻覆着,声音沉哑:“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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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卿没特意关注那件事的后续,但这种社会性影响不小的丑闻,受到广泛关注,各大软件也一起推送了实时新闻。
热搜的第三天晚上dc银行官方微博给了回应。经调查后,解除了秦绍银行行长的职位,并表示未来会更加看重所有在职人员的私德。
秦绍有了这个污点,也没有任何银行还会再聘用他。正式被这个行业封杀。
回北城的这天,是个阴天,她一度以为要降雨,飞机或许会因此延误。最后还是如期登机,几小时后落地。
也没想到,会在机场遇上谭安蓉。
三人相遇,沈逾安先礼貌叫一声阿姨,谭安蓉颔首。
宁卿:“您怎么在这?”
谭安蓉脸色不太好:“你姨妈他们回日本,我来送送。”
谭安蓉:“怎么突然回来了?”
宁卿:“回家再说吧。”
一路上母女俩没人说话,沈逾安坐在副驾也不好开口。宁卿将头偏向窗外看沿途风景,谭安蓉倚着靠座,满脸愁容。
回到家,宁卿笑着和华姨打了个招呼,又趁着谭安蓉没注意时问华姨,“在吗?”
华姨点点头,很小声:“在。”
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沙发上,沈逾安难得没姿态松散,微直背脊坐着,宁卿扬唇,刚要过去坐在他身旁,谭安蓉支开她:“你先上楼,我跟他聊聊。”
她看他一眼,谭安蓉注意到她这眼神,失笑:“我又不会吃了他。”
“……”
她起身,往楼梯走:“那你们聊。”
华姨送来两杯咖啡,随后回到厨房。
谭安蓉:“可以跟我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吗?”
沈逾安淡淡道:“我觉得她长得漂亮,就加了微信。”
谭安蓉挑挑眉,端起咖啡抿一口:“那你只是喜欢她长得漂亮?”
沈逾安:“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谭安蓉点点头:“那我问你,愿不愿意为了她入赘我们家?”
他默了瞬,抬眼说:“如果是她想要的,我无所谓。”
……
宁卿在房间坐了不到十分钟,就有些待不住了。推开房门,轻手轻脚趴在楼梯口偷听了会,什么也听不见。
她着急地原地打转几圈,若无其事下楼,步调放慢,却只听见谭安蓉笑了一声,说了什么话还是听不清。
这两人说话声也太小了吧?
到楼下,步调一转走去厨房,把华姨刚切好的水果盘带走。上楼的时候,她微微侧首朝沈逾安看一眼,他似有所觉地抬眼,正好抓住她这偷看的目光。
而后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心知肚明扬了扬唇。
“……”
算了,看他这从容不迫的样,应该没被为难。
她回房间吃了几块水果,蓦地想起什么,走去书房。
果不其然在书架的第二层找到了东西。
在这时,轻掩着的书房门冷不丁被推开。谭安蓉站在门口,目光落向她手里的户口本。
她走进,顺手将门关上。
宁卿被抓了个现行,讪讪道:“我……”
“拿去吧。”谭安蓉轻叹一声:“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没意见。”
她怔愣,意外谭安蓉突然这么好说话。
谭安蓉看着她,眼神闪动,隐有几分泪光:“我才想起当年的事,你之前提起过的,就是那件事吧。”
宁卿手缓缓垂落在身侧,“还提做什么,你不是一直都不信吗。”
谭安蓉掩面。
宁卿苦笑:“该不会是看他出了这种事,才觉得我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吧。”
谭安蓉摇头,“那个女孩子找到家里来,闹了一通,你姨妈拿钱解决了。”
这钱必然也不是个小数目。
谭安蓉之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宁卿说的到底是什么。直到从女方的嘴里,听到了一些令她极为震惊的话,才意识过来,当年那件事,也许真的是她的错。
她不该不信任自己的女儿,现在想想,确实也是从那之后,他们母女开始日渐疏远……
谭安蓉哽咽道:“以前是我疏忽,妈妈对不起你。”
宁卿鼻子一酸,低了低头,忽然有点想笑。她再抬起头时神色恢复如常:“你不是疏忽,只是对你来说,工作比家庭重要。我可能没那么大肚量,这件事我一直记仇了很久,耿耿于怀。我以前甚至在想我应该会恨你一辈子,现在却差不多已经释怀了,以后我们之间也不需要做任何改变,这样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