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皇后之愿

康熙扣住珠兰腰肢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腹掐进她裙腰的滚边,将绣着并蒂莲的缎面捏出褶皱——那是他亲赐的纹样,如今却被她在谈论其他女子时穿着。


窗外的海棠花枝被夜风吹得轻颤,某片花瓣落在暖阁的窗台上。殿外夜色渐浓,只余下交织的轻笑与凌乱的喘息。


珠兰的呼吸拂过他耳畔,他听见自己低声呢喃:“不许再夸别人。”这话出口便后悔了,像个撒泼的孩子,全然失了帝王威仪。可怀里的人却轻笑起来,东珠蹭过他后背,发出细碎声响。他忽然想起少年时,母亲也曾说:“玄烨,帝王也是人,别把自己困在龙袍里。”


铜漏里的水滴落在接水盘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康熙袍角的海水江崖纹。水痕沿着龙纹向上蔓延,如同他无法遏制的醋意。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蟠龙柱上,她的影子恰好覆盖住龙首的位置,而他的影子则缠绕着龙身。


他揽着珠兰的手臂不愿松开,仿佛这样就能暂时卸下江山重担,做片刻只懂嫉妒的寻常男子。他望着她发间凌乱的珍珠,终于承认:他怕的是——这颗被他视为治国利刃的心,有一天会真的偏离自己。


窗外,海棠花影摇曳,将这方天地的旖旎,都藏进了深深宫墙之中。


一刻钟后,皇帝逃跑了。


珠兰看了眼系统,翻了个白眼,这么好的气氛,亲密度居然没涨,男人那颗心啊,可太难猜了。


残阳的余晖透过丝绢槅扇,索尼枯瘦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明黄卷轴,上面"一等公"三个朱砂大字在暮色中泛着刺目的光。皇帝的心思,越发难以揣测。


正厅的香炉飘出袅袅沉烟,案头原有的一等侯印绶泛着冷光,与新赐的公爵金册并排放置,恍若两柄悬在赫舍里氏头顶的双刃剑。


“本该是百年之后的哀荣啊...”老人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喉间溢出一声浑浊的叹息。他早已窥见了这份世袭罔替爵位的最终归属——却万没想到,这象征着无上尊荣的公爵之位,竟会在皇帝与朝臣剑拔弩张的风口浪尖,以这般突兀的姿态降临。


大儿子接手内务府,他觉得管不过来,让皇后管。索尼当时觉得这个招数太次了,可他也同意了。毕竟刚直忠君的葛布喇是赫舍里立在前朝的旗帜,一片纯洁无瑕就是他的护身符。


只是,内务府这个地方虽然水浑难搞,可太重要,拱手让给他人肯定不行。


比起无子的皇后,身为皇帝第一心腹的葛布喇对家族更重要。


索尼从没想过内务府还能管出花来,不犯错就可以,守着一摊子吃皇家的饭,给大伙分匀乎了就行。


谁知道皇后娘娘心中自有丘壑,是这么个丘壑啊。愣是把自己作践成这样!


好好的皇后,干成天子鹰犬!


索尼觉得自己病了这一段时间,实在错过许多。


他以为皇上特意来寻自己一回,是还用的上这一帮老兄弟。先头大伙退了,怎么皇上也得分润一二好处给大伙。


结果,后面还是君臣对立了起来。由头,还是自己家。


皇上就那么铁公鸡,好处得了,一丝半点是不往外漏。


八旗宗室都没有,就给自己的妃妾家分润了,这是什么道理。


天子欲要让我自掘坟墓?还是要让我赫舍里全族做皇权的牺牲品?


他已经忘记了,当年他与长子葛布喇说过的一番话。当然他可以坦然面对孙女牺牲,却决不可看着家族失利、失落、失败。


索尼不知道,连分润出去的这点儿都是自己孙女珠兰做主给的。他还对皇帝保有一丝幻想,皇上应该还是愿意同八旗共享盛世。


铜漏滴答作响,索尼盯着墙上先祖画像,目光穿过层层岁月,落在三儿子索额图身上。


那个最像他的年轻人,此刻在内务府工坊里没日没夜地捣鼓蜂窝煤与琉璃镜,连带着就把六部衙门和宗室老爷们的利益搅得七零八落。“到底是沾了他的光,还是被他连累了?”老人用布满老年斑的手揉着太阳穴,珊瑚朝珠在腕间撞出细碎声响。


他曾攥着老三的手,厉声警告:“赫舍里氏绝不能站在满朝文武的对立面!”这是他一辈子的智慧,永远与大多数站在一起。


老三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丹凤眼,貌似乖顺,貌似想明白了,实则执拗得可怕,仿佛被他大哥葛布喇那股迂腐劲儿浸透了。


内务府工坊彻夜不熄的炉火,正将赫舍里氏推向风暴中心。这新赐的一等公爵位,究竟是帝王对功臣的褒奖,还是将家族架在火上炙烤的催命符?老人闭上眼,任由黑暗吞噬满心的忧虑,唯有佛珠仍在指间缓缓转动,数着这深宅大院里无人知晓的惶惑与不安。


“老太爷,三老爷到了。”小厮的通报声惊碎满室寂静。


索额图跨进门槛时,官服补子上还沾着内务府工坊的煤灰,新赐的双眼花翎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跪下!”索尼猛地将瓷碗砸在青砖上,碎裂的瓷片溅到索额图官服下摆。


“你以为这爵位是天大的恩赏?”老人剧烈咳嗽着撑起身子,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攥着金镶玉把手,“早于你说过,皇上与朝臣掰手腕,咱家可以和稀泥。葛布喇已经是名声在外,就那么个臭脾气了,本是指望你把赫舍里氏从风口浪尖带下来!你倒好,在内务府搞什么蜂窝煤、琉璃镜,把六部得罪了个遍!此刻居然还不肯消停吗!”最重要的是,怎么提前不来告知他!“你眼里,还有我吗!”


皇上不愧是太皇太后教出来的,用得着我家周旋于朝臣时,便是重臣忠臣。用不着了,就要我家做孤臣。我全家在旗,姻亲遍布宗室与上三旗,怎么孤啊!


索额图挺直脊背,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阿玛,儿不过是想为皇上分忧...”


“分忧?”索尼的冷笑被咳嗽打断,指节几乎要掐进儿子肩头,“你以为满朝文武都是瞎子?他们盯着的不是内务府的银子,是你!你这个办事的,居然没把银子拿出来分。你,背叛了勋贵!”八旗,本旗都是老亲,上三旗都是姻亲,宗室都有联姻,哪有人家会做孤臣的。“就是葛布喇愿意,你索额图也不配愿意。皇上,能保咱家一辈子吗?”


现而今满朝风声,是怎么来的,是皇后失德吗,是葛布喇不够忠心耿耿吗,是索尼居功自傲吗?是你索额图,不够聪明啊!


窗外忽起一阵狂风,卷着柳絮扑进屋内。索额图望着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想起当初随他上朝,老人总说“为官之道在于藏锋”。


当初大哥在前朝硬刚鳌拜之时,老父亲在后头暗箱操作与那遏必隆眉来眼去,脚踏两条船。


索额图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中。赫舍里家就是这样,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


可如今内务府工坊的炉火彻夜不熄,琉璃窑的青烟直冲云霄,赫舍里氏的锋芒,早已在这场变革中展露无遗。索额图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躲在大哥身后的无用之辈。


前朝之势也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毕竟大哥葛布喇有擒鳌拜的大功在身,早年也护持了不少与鳌拜不同路的八旗勋贵,固然他不结党,身后却是有势力的。


“从明日起,暂缓工坊扩建。”索尼靠回锦缎软枕,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有些事,该低头时便要低头,不要把赫舍里氏架在火上烤。”皇后娘娘用他三叔,索尼赞成。可索额图不该卖命至此,做过了!


当索额图退下时,残阳已彻底沉入墙后,唯有老人手中的佛珠仍在缓缓转动,在寂静中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数着赫舍里氏飘摇的命运。


三代人臣富贵至极,不能急功近利,要忍着啊,孩子们。老三会听话吗?索尼有些摸不准了。


若是让福晋入宫,不可,皇后娘娘是主子,外臣不可以教导之态入宫。太皇太后发话之前,咱家不能自己跳出来。


此事,还得在老三身上。


便是皇后娘娘寻了外人来忙活内务府一摊子,赫舍里家都不会这么被动。


索尼不相信,别人家的孩子也跟自家的似的越大越不长脑子。


你可以有才华,你怎么敢不合群!


皇上也要明白这个道理才对,千万莫要被葛布喇这个死心眼子带到歪路上去啊。


索额图攥着鎏金镶玉的腰带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阿玛最后那句“不要把赫舍里氏架在火上烤”如重锤,在耳畔嗡嗡作响。


廊下铜灯次第亮起,昏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长,与廊柱上盘绕的蝠纹重叠,倒像是被束缚的困兽。


大哥当年之举,何尝不是把家族架到了火上!


垂首跨过门槛,下摆扫过冰凉的青石阶,将暮色里的树影搅得支离破碎。父亲方才那番训斥犹在耳畔回响,他却望着掌心被朝珠勒出的红痕,在心底将局势细细推演——朝臣们弹劾的折子堆成山,哪里是冲着内务府的银钱?分明是那些琉璃抢了南边贸易行的生意,蜂窝煤断了炭商的财路。他每推进一项新事物,就像在勋贵们的软肋上扎下一根钢针。


大商人背后,哪个没有靠山。八旗勋贵、旗主王爷,就是大靠山!


彼时索尼周旋于朝堂,惯用的手段便是"利字均沾":找一个可靠的白手套,将新发现的矿脉分与各旗贝勒统领,把漕运的油水匀给六部堂官。作为索尼最聪颖的儿子,他自幼浸淫在朝堂权谋的暗流中,深谙臣子的生存之道。


阿玛总在朝会后,将新得的机遇写成密信,借着赏玩古玩字画的由头,分送八旗勋贵。那些看似随意送出的翡翠扳指、波斯地毯,实则是将利益的丝线编织成网,让满朝文武与赫舍里氏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索额图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随着皇后娘娘在内务府改制,又把最重要的工坊交给自己,他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他晓得,如今若是换作父亲处置,必然会将蜂窝煤拿去对上交差,然后把琉璃秘方誊抄数份,在某个月白风清的夜晚,借着宴饮之名悄悄塞进八旗贵胄的袖中,谈笑间便将生财之道化作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大家都得了好处,自然会笑着把弹劾折子化为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赫舍里这样做,其他人掌权也会这样子做,这样八旗才都有糖水喝。


皇上便是晓得了,也是法不责众。赫舍里氏届时推出一个替死鬼,平了帝王之怒便是。


然而现实如冰冷的铁钳,死死钳住他的每一步。


案头还摆着皇后娘娘亲手绘制的玻璃窑远景图,宣纸上朱砂批注的“平价惠民”四字墨迹未干。这东西只有在内务府手里,才能研究出可以平价的程度。


若是到了勋贵手中,再便宜的原材料产出,指定是要卖出天价去的。


蜂窝煤批量上市那日,西山炭商的车队在城门堵了整整三日。他们想要垄断煤市,然后涨价。这是娘娘,断不会容忍的。


这新政斩断了旧权贵的财路,却也将赫舍里氏推至风口浪尖。葛布喇在前朝浑然不觉,是上有皇帝下有势在给他扛着,没人会冲着他下手。但索额图,已经遭遇几次弹劾了。惊险之处,还要仰仗圣心在侧。


现而今他宴饮都不去,回家都带着护卫,交代家里人出门注意,生怕着了道。


可娘娘选了这么一条路,他又能怎么办?阳奉阴违?不是索额图小看自己,是一切人心都被娘娘算尽了啊。


索额图望着自己靴面上沾着的煤灰,想起工坊里老匠师布满茧子的手——那些人说起皇后时,浑浊的眼中总会泛起光亮,仿佛在谈论在世神仙。


他们家里能过上好日子,子弟都有了差事,连妇人都出来在工坊做工了,都靠着皇后娘娘。


前日他不过提议暂缓另一副产品——肥皂生产线的扩建,白发苍苍的老匠头竟当众摔了模具,浑浊的老泪砸在青砖上,“当初发现这肥皂报上去的时候,皇后娘娘说要让百姓都用得起去污皂,咱们就得干!大人让咱们不好好干,咱们对不起娘娘,就得死啊,大人这是要断了咱们的活路!”


如今每次踏入工坊,那些年轻包衣学徒望向他的目光,炽热得仿佛能将他点燃。那是一腔的忠心,就像他大哥葛布喇对皇上一般,所有欲望都抛掉了,只有一双手和一颗心会动。他们活着,就为了尽忠职守。


若真将琉璃配方、肥皂配方等等拱手送人,只怕明日工坊里就会竖起“奸佞当道”的白幡,头一个讨伐他索额图。娘娘想保他,都来不及,估计只能保他一个全尸。


什么叫被裹挟,索额图没想过,会在内务府这种地方感受到。


夜风卷着宫墙外的喧嚣穿堂而过,索额图倚着廊柱,望着漫天星斗。他忽然想起皇后娘娘说过的话,“管内务府,不是让所有人畏惧,而是让所有人追随。”娘娘年纪小,却深得阿玛真传了。


可算计了一辈子人心的阿玛反而不会懂,皇后娘娘要的不是与勋贵分利的小格局,而是用平价的蜂窝煤温暖天下寒士,用透亮的琉璃镜照亮万里山河的大抱负。长生天知道,娘娘的胸怀为何如此宽广。


索额图无法突破当前世界观,所以他不理解,珠兰要的其实是世界进程可持续发展产生的能量结晶。


“三老爷留步!”小厮追来的声音惊飞檐下夜枭。索额图转身时,正看见月光爬上府中的鸱吻,将朱漆大门分割成明暗两半。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躲在父亲兄长羽翼下的少年,他的长子今年已经出生了,他已经是站在风口浪尖的执棋人。


阿玛说过,索额图聪慧,最是像他会左右逢源。可是阿玛岂会知晓,他在内务府只是名义上的舵手,实际操盘的只有主子娘娘一人。


内务府的炉火照亮紫禁城的夜空,他不可能放弃唾手可得的功勋,就注定要在家族荣耀与皇后娘娘的宏图之间,走出一条前无古人的险路。


索额图转身望向灯火通明的内室,父亲咳嗽的声音隐约传来。他深深吸气,将衣服褶皱抚平——有些路一旦踏上,便再无回头的余地。


即便要独自面对满朝弹劾的风暴,即便要背负家族不睦的骂名,只要内务府的炉火还在燃烧,只要皇后娘娘需要百姓家中照进琉璃镜的光亮,这场注定孤独的博弈,他便要走到底。


更漏声在幽深的回廊间回荡,索额图没有理会小厮的呼喊,他倚着雕花栏杆,望着天穹中闪烁的星子。


晚风掀起他官服的下摆,带来远处内务府工坊飘来的淡淡硫磺气息——那是蜂窝煤窑炉永不熄灭的烟火。今夜父亲的训斥与往日兄长的教诲在脑海中激烈碰撞,他如醍醐灌顶,终于读懂了大哥葛布喇眼中那份近乎执拗的忠诚。


珠兰意外发现,索额图的忠诚度突然上了90,但他的政治属性在自然衰退,虽然没有跟葛布喇似的掉成个位数,但也在衰减,这似乎是一种固定的后遗症。


曾经,索额图以为大哥坚定的做那摇摇欲坠的保皇党是迂腐,以为事成之后仍然恪守君臣之道是愚钝。


可此刻站在权力与利益的漩涡中心,他才惊觉自己竟与那些工匠一般"天真"。在工坊的日夜里,他看着王子腾与匠人们为改良琉璃配方熬红双眼,听着他们谈论皇后娘娘时语气中带着近乎狂热的崇敬,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心思也变得纯粹——不再计较朝堂权谋的弯弯绕绕,只需遵循皇后娘娘的指示,便能创造出震撼天下的奇迹。


市井间流传的《圣君叹》仍在耳畔回响,百姓们赞颂他索大人"巧夺天工"的声音犹在耳边。可这些虚名,怎比得上那日在琉璃坊,亲眼看见老妪捧着平价琉璃镜,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那一刻,他仿佛触摸到了名垂青史的温度,那不是靠钻营权谋能换来的荣光,而是实实在在为天下人谋福祉的坦荡。


摩挲着脑后象征圣宠的双眼花翎,索额图忽然轻笑出声。世人总说赫舍里氏的荣耀在于世袭的爵位、满门的显贵,可今夜他想通了,家族真正的传家之宝,是刻在血脉里的忠诚。


这份忠诚不是对权力的盲从,而是对明君、对天下的赤忱。皇后娘娘心怀苍生的抱负,皇帝锐意革新的决心,早已让他甘愿成为推动变革的利刃,哪怕前方是满朝的明枪暗箭,哪怕要背负家族的质疑。


夜色渐深,索额图挺直脊背,大步迈向书房。他的胆魄,又回来了!


案头皇后娘娘亲赐的素绢在烛火下泛着柔光,朱砂批注的"利泽万民"四字灼灼生辉。他提笔蘸墨,在奏折上落下坚定的字迹——从今往后,他不仅要做皇帝囊袋里的能臣,更要做赫舍里氏忠诚的守护者,让这份纯粹的信仰,如同永不熄灭的窑火,照亮家族的未来。


康熙五年春夏之交,靳辅的河道衙门官船划破大运河的晨雾,一道而来的还有看不见的死神。


这位新任河道总督踏入江苏地界的那一刻,便似一柄淬毒的利剑,将沿岸盘根错节的利益网割裂得鲜血淋漓。倒不是他的政治手腕有多高明,实在是这个人有着诡异的运气,谁碰谁死啊。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因治河而受益,所以总有反对派要搞破坏。靳辅本来是做好了与他们周旋的心里准备,连河标都在沿路配齐了,就等着图穷匕见。


结果,苏州知府暴毙于书房案前,扬州盐商溺亡在自家水榭,淮安漕帮舵主离奇死亡时,手中还攥着半张反对治河的密信——这些曾阻挠河工的势力首脑,皆以诡异姿态横死,验尸的仵作却摇头称"无外伤、无中毒迹象"。


这帮人虽然恶贯满盈、劣迹斑斑,无数人诅咒他们早死,但当地土贼水匪都是他们养的打手,一般是没什么生命危险,都是土皇帝一般的日子过着。


这一回,就莫名死了,简直成了当地官绅的恐怖故事。


可是,等事情传到京城,也就苏州知府死的蹊跷,值得朝中一暼。其余在江苏地面称王称霸的,在大员们眼中就是朝生暮死的蝼蚁,不值一提。


正巧前朝都在忙活着暗中与内务府抢夺生财之机,没工夫打量南边的钱袋子如何。少了一只,就再派一只去好了。


户部一群人都杀红眼了,打立国之初哪里有过这样的委屈。内务府怎敢专横至此,半点不分润给他们。


可他们不重视江苏之事,不代表地方是就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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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是发现朝中大佬懒得理会自己了,猜来猜去就容易越想越害怕,最后只能挺而走险。


“靳大人所到之处,必有血光。”这句流言在江苏官场不胫而走。


人的名,树的影。


官员们望着靳辅官轿经过时,既不敢阻拦治河政令,亦不敢邀其饮宴。大伙对看不明白的事,都会归在鬼神之列,读书人也不例外。


某次接风宴上,不信邪的江宁巡抚刚举起酒杯,要给这位总督下个和光同尘的套儿,便因"突发恶疾"瘫倒在地。


自此,再无人敢在靳辅面前摆酒算计人。


更令人心惊的是,七名试图克扣河工银的官吏,接连暴毙于家中,案几上的账本墨迹未干,就成了绝笔。


世人不知的是,这些意外死掉的大人物庄子上藏的那些来路不正的金银珠宝被洗劫一空,疑似被黑吃黑。


当皇帝派来的钦差带着御医查验尸体,最终只能以"心疾""脑症"草草结案时,朝堂正陷入后宫干政的弹劾风波。康熙无暇他顾,勋贵们也忙活着私下串联,吏部只匆匆将空缺官职补上,任新一批官员战战兢兢赴任。


而这一场场死亡谜局的背后,寿春、富春两姐妹率领的一众翻云会成员以江苏为基,明面购置田产,暗地里占领山头,用帮会控制河湖,向外秘密发展,收拢了不少在江湖上讨生活的小帮派,去芜存菁后进行再教育。


富春:“姐,咱们是不是应该打出旗号了。”


寿春:“闷声发大财不好吗?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她们正借着珠兰麾下商号遍布江南的眼线,悄然编织起一张致命罗网。南边有广阔的天地,适合她们这种人作为。


江湖该见识见识,何为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真功夫!


某些敏锐的地方势力,察觉到了一只庞然大物扑进了这摊浑水。可是因为上层权力的突然一空,导致他们自顾不暇,一切都在重新洗牌。


武力在江湖中便是通行证,翻云会最擅长批量制造武林高手。


高手杀人,太简单了。


借着葛大人名帖送入河道衙门的文书们深夜誊抄的密报,掌柜们茶楼酒肆收集的情报,最终化作寒光凛凛的刀刃——斩一人不足以立威,便连诛十户;灭一贪官不足以震慑,便血洗全城污吏。


城中事只是开胃菜,战役是在深山湖畔开打的。以往都在学习和训练的小伙姑娘们人人沾血,开始蜕变,从掌控人命开始拥有强者心态。


这个是珠兰手下的掌柜们培养不出来的特质,必须让他们自己动手来上几次,才能养成下克上的这种气质。


出身不好又如何,家道中落怎么样,全家被砍头了就剩你自己了的,你觉得自己是一坨污秽,活着脏了土地,你觉得大人物高高在上,你碰都不敢碰他们一下。


可有一天,发号施令睥睨众生的他们,禁不住你轻轻一点,倒地就死了。


可有一天,手握一千手下横行当地的他们,禁不住你和同伴一个冲锋,就烟消云散了。


江苏这个地方,适合培养在野党。这是大姐儿交代的,暗线!


越来越野了,寿春如是想。


靳辅是来治河的,不是来当青天大老爷的,破案不归他管,虽然对自己怎么就成了死神代言人不太清楚,但治河为重,随他去吧。


淮安府


薛奋应邀前来做客,预备从此处购置些轻巧礼物,乘船入京。


老亲家的王子腾兄,在京中有了根基,他是去投奔的,也是去寻摸机会的。


金陵四家淡出的太久了,移居杭州的老亲甄氏都快不想理会他们了,也就与贾家还有些联系。


薛奋家中遗泽最少,连爵位都没有。好在,祖上几代就一直是皇商。他也是个合格的买卖人,各行各业都有朋友,黑白两道都有路子,连着宴饮了几日,就不小心听到了不该听的。


等上了挂着葛字旗的大船,薛奋心惊肉跳的瘫软在地。他实在不知与自己一道吃酒的那位是醉话,还是梦话,也不晓得对方翌日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啥。


总之,他跑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根本没坐自己定的船。拿着王子腾的名帖,求爷爷告奶奶的上了葛布喇大人家中的商船。


康熙五年六月初,溽暑裹挟着蝉鸣浸透紫禁城。慈宁宫的铜香炉终日飘着安神的龙脑香,却散不去廊下萦绕的凝重气息。


皇帝跪坐在太皇太后榻前,指尖试过热汤温度才敢递到老人唇边,明黄龙袍上的十二章纹被冷汗浸得发皱。


当御医第无数次摇头,少年天子突然攥住老人枯瘦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皇祖母若不好起来,朕愿折十年阳寿换您安康!”他十几岁的人了,竟然还要劳累祖母至此,实在不孝。只要祖母能好起来……


若非为了前朝之事,太皇太后也不至于心力交瘁至此,甚至卧病在床,一度神志不清。


与此同时,康熙急召钦天监十二监正齐聚乾清宫。烛火摇曳下,他盯着墙上的《皇舆全览图》,沉声道:“三日内务必择出黄道吉日,以乾坤交泰之象,为太皇太后祈福延寿。”


朱批落下的墨迹未干,又一道明黄色谕旨飞驰而出,传至王公府邸与六部衙门:自即日起,宗室子弟、勋贵重臣一律暂停饮宴听戏,斋沐焚香,每日辰时三刻于府中设坛诵经,以诚心感天动地,为太皇太后祈佑安康。谕旨末尾,御笔亲书的"违者严惩不贷"六个朱砂大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令满朝文武不寒而栗。


某处府邸


“阿玛,那老头儿的女儿当了贵妃就翻脸不认人了。”说好的你女儿当了贵妃,就请太皇太后开选秀的。我表妹如花似玉,还等着进宫呢。


现而今,做皇帝的姻亲是抢手的买卖。君不见纳喇氏和马佳氏,养了两个好女儿,户下人奴才出身,也抖起来了。


“不必理会,甄家可说好了。”


“他家老太太已经从杭州出发了,咱们和信王的宴还……”


“傻儿子,皇上在钓鱼,你非得咬钩啊。叫咱们的人都老实呆着,别让人拿住把柄。”太皇太后出手干预,也只是封了贵妃和宣妃罢了,皇上铁了心宠幸赫舍里,百试不爽的流言都没用。


无妨,这天下是八旗的,咱们必须徐徐图之。招式用老了……得变。


当御史呈上的密报里,赫然列着十数位宗室和勋贵大臣在府中摆宴听戏的罪状时,康熙将大学士拟好的条子撕得粉碎,降职就行吗!


狼毫饱蘸朱砂在弹劾本上狂草,“诸逆臣竟敢违令,着革职收押,永不叙用!”


你们敢给朕下套子,朕就掀桌子!便是太皇太后说项,朕也要先出一口恶气!


君臣上下一日百战,葛布喇诚不欺朕!


佟国纲:完啦,皇上上头了。我就说葛布喇老哥你太诚实,你家阿玛教你的那些,是咱们臣子用的杀手锏,你怎么就都抖落给皇上了。现在皇上这么灵透,咱们日子可难过啊。


佟家的大门终日紧闭,谁来求情都不敢让进去。


不用想也知道,附近肯定有皇上的粘杆处探子。


这位天子,年纪幼小,智慧却高,心机又重,不可以寻常少年视之。


“大哥,咱家苏完娜啥时候入宫啊。”佟国维听说贵妃都封了一位了,咱家正经天子表妹,那也得是贵妃啊。宫里,就俩贵妃位置。


佟国纲深吸一口气,这个兄弟给皇上送话本子的事儿还没完呢,一天不想习文练武,跟着儿子学着看星星也行啊,就盯着皇上作甚。你看不出皇上现在不亲近后宫嘛,你不长眼睛啊。


我太难了啊!佟国维捂着脑袋退出来。


那些曾在朝堂上公然弹劾内务府的大臣,此刻看着昔日同僚披枷带锁的模样,后颈泛起阵阵凉意。


原本沸反盈天的"后宫干政"流言,随着盛夏的暴雨来得急,去得也急。


唯有乾清宫值夜的梁九功记得,那日皇帝从慈宁宫出来,望着天边火烧云喃喃自语:“原来做这天下之主,最重的不是威权,是要护住想护的人啊...”


这世间的有情人,都是挫折越多,感情越深。前朝越是诋毁皇后,皇上就越是要护着。梁九功摇了摇脑袋,尤其皇上还看了不少话本子。为了跟上主子的思路,他没少偷摸找人给念来听。现在前头那些大官儿啊,就是没跟上步伐。


珠兰:待着好好的,系统面板上皇帝的亲密度怎么就涨了0.5?


谁?戳了他哪根神经了?


慈宁宫这场突如其来的急病,恰似一场雨,浇灭了朝堂的躁动。


但老谋深算的臣子们都明白,少年天子在病榻前的日夜守候,守的不仅是祖孙情分,更是借孝道塑君威的雷霆手段——当"以孝治天下"的大旗竖起,忠孝不分家。


皇帝皇后皆至孝之人,何方小人敢中伤,那些暗流涌动的权力博弈,终究要暂时退避锋芒。


不闪不躲的,都叫皇上寻了不敬的由头拿下来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