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zhi橘橘 作品

40. 差点露馅的梭子蟹

花房幽静,高大的绿植与垂落的花幔巧妙地隔出一隅私密,落地玻璃幕墙隔绝了风声,又令窗外华美景象一览无余。

 

宋天粼背靠着对岸如碎金般流淌的璀璨灯火,面容清隽贵气,指尖摇晃的玻璃杯漾出层层涟漪,无声浮起,又落下。

 

他专注地望着楚辞青,眸光深邃似海,时间仿佛在那双狭长的眼眸里被无限拉长、调慢,每一秒都流淌着若有似无的暖意与悄然滋长的嫉妒。

 

男人语气太过亲昵。

 

楚辞青一时恍惚,差点以为面前坐着的不是大老板,而是一个对她另有图谋的男人。

 

幸好余光瞥到坐在一旁的粉色狐狸,神志瞬间回笼,默念:冷静冷静。

 

能喜欢梭子蟹的老板会是什么正经老板,一定是她想多了。

 

她被男人盯得有些不自在,以手掩唇,轻咳两声,眼珠子转得飞快。

 

忽而眼前一亮。

 

三十六计,将计就计,给谁打工不是打工。

 

那么大个金主摆在眼前,全能小楚,上啊!

 

她抬头,杏眸晶亮,满脸真诚地发问:“粼总,您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么?”

 

宋天粼一怔。

 

未及反应,楚辞青已经绕过桌前凑到他身边,将手机递到眼前。

 

女人细长的指节在屏幕上飞快滑动,竹叶般清淡芳香扑鼻而来,牵走了他大半心神,身体僵硬,唯有长睫闪个不停。

 

楚辞青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只顾着推销自己,口中叨叨不停:“您看,这都是我干过的兼职,司机、保镖、陪练、舞伴……我服务过很多像您这样的身份,特别有经验,好评率百分百,您试过就知道……”

 

“我知道。”宋天粼右手轻攥,微微抬头,漂亮的眼睛对上女人线条分明的侧脸,隐约可见眼中的琥珀色,轻声道:“我试过。”

 

楚辞青顿住,想起自己和男人的初见,眨眨眼,哂笑:“嘿嘿,嘿嘿,那次,那次只是意外。”

 

说罢,像怕他不信,又翻了翻相册,调出张之前在“小猪代驾”平台上的截图给他看:“我之前的好评率真的是百分百,不骗人!”

 

宋天粼视线移开。

 

屏幕上的女人留着齐肩长发,套着熟悉的黑色高领毛衣,对着镜头笑得客套疏离。

 

头像旁边是显眼的红色金标,驾龄7年,好评百分百,是她无声的骄傲。

 

他目光又转回女人脸上,问:“怎么给你好评?”

 

“哈?”楚辞青傻眼。

 

“我欠你一个好评。”他说,语气很认真,“你很好。”

 

“给不了了。”

 

“为什么?”

 

因为她被平台封号了啊。

 

楚辞青记起苏荷的霸道行径,脸色讪讪。

 

沉默间,宋天粼敏锐地意识到什么,眼神微黯:“是因为我?”

 

“……也不算吧。”

 

楚辞青侧身,贴着粉色狐狸,背在身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狐狸脑袋,垂眸低声:“是我没处理好。”

 

宋天粼抿了下唇,起身,“等我一会。”

 

楚辞青愣愣地点头,目送着男人往外走。

 

吊灯下,男人的背影在地上拉出一道颀长沉静的影子,步履从容,似乎是要处理一件寻常公事。侍者无声引路,他很快消失在花房入口垂落的绿藤之后。

 

花房里只剩下楚辞青和那只占据了椅子的粉色狐狸。

 

四周花影摇曳,馥郁的花香似乎更浓了些,衬得那份寂静愈发粘稠。窗外江景流光溢彩,像一条缀满宝石的绸带,无声流淌。

 

楚辞青坐回原位,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其中一盏缓缓移动的游轮灯火,原本起伏不定的心绪因着突如其来的安静更显嘈杂。

 

她拿过桌上那杯深红色的葡萄汁正要往嘴边送,眼前却仿佛又晃过琥珀色酒液轻轻摇动的光影,手腕一顿。

 

耳畔响起三年前在这家酒店发生过的争吵:

 

“青青,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你所有的荣耀都离不开赛车,离不开我!”

 

“除了会开赛车,你还能干什么?”

 

“你什么都干不成!什么都干不好!”

 

窗外江景逐渐模糊。

 

她看见青年站在窗前,胸膛起伏,漂亮的脸上写着从未见过的戾气,薄唇里吐出的每一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尖,直挺挺地往她心里扎。

 

忽然,哗啦——

 

男人手臂带着失控的力道扫过桌面,声音裹挟着风暴:“如果你执意要和我分开,你一定会后悔的!”

 

刹那间,空中盛着剔透冰块的酒杯应声碎裂。

 

无数晶莹的碎片裹挟着未融的冰晶,在璀璨灯火的映照下,骤然迸散开来。它们在空中划出无数道短暂而锋利的光痕,折射出无数冰冷、尖锐的光点,就像骤然破碎陨落的梦幻过往。

 

她僵立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缠绕,动弹不得。

 

直至手臂传来尖锐的疼痛。

 

低头,一小片不规则的、边缘闪烁着寒光的星尘,如同命运恶意的馈赠,深深嵌入皮肤。

 

那是从破碎童话里掉落的锋利棱角,无声地刺入她的血肉。

 

没有刺目的鲜红,只有一种迅速蔓延的、冰冷的麻痹感,如同藤蔓般缠绕而上,逼得她呼吸不得,连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钝的痛楚。

 

窗边的青年止住动作,目光停在她小臂,脸上的暴戾似乎凝固了一瞬,那星尘像是烙铁烫在了他的眼底,一丝极快、极其隐秘的慌乱从他眼眸深处掠过,快得甚至让她觉得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