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上前 作品

37. 表现好点

这并非林西彩的幻觉,对于李慈来说,这个他最恨的人成了他暗黑生活中最后的一点盼头。

 

他被流放到这个地方,孤零零,一个人,连空气都是死气沉沉的。他的桀骜张扬被吞噬,他的刻薄尖锐被磨碎,他的骨气尊严在生存面前变成一个笑话,甚至他的语言能力都开始退化。

 

有时候十天半月他都没有机会说一句话,一开口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陌生。

 

他落到这般田地都是因为她,他恨她,恨死了她,但又想见她,想一直见她,想让她多待会儿。

 

她不出现的时候他想她死,她一出现他又希望她永远不要离开。

 

这种矛盾又割裂的感觉无时无刻撕扯着他的灵魂,毁灭着他的□□,他的灵魂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想撕碎她,一半想靠近她。

 

更让他恐惧的是,想靠近她的欲望是那样强烈,几乎在撕裂中胜出。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以至于从心理到行为都产生了一种近乎自毁的倾向。

 

林西彩没有多余的精力太过关注这个人,在一次送完晚饭要离开的时候,还是盯着他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愣了一下。

 

李慈低着头,乖顺地吃着那盒饭,胳膊在滴血,他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一般。

 

林西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第一次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她坐下的那一刻,李慈的身体条件反射般紧绷了几分。他从食盒中缓缓抬头,眼神中有种呆滞的不可置信。

 

林西彩没有看他的脸,只盯着他胳膊上越来越多的狰狞伤口:“疼吗?”。她问。

 

李慈直勾勾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沉默着,先是慢半拍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林西彩在他身旁坐下,语气平淡:“胳膊伸出来。”

 

李慈拿着食盒的手颤了下,在她平静的目光中将那个食盒放下,将身上宽松的外套脱下来,外套里面是一件质地垂坠的黑色衬衫,他将袖子向上挽起,露出更多可怖的伤口。

 

他自己似乎也觉得丑,被她盯着,突然生出几分烦躁和局促,几乎下意识就要将袖子落下来,去挡住那些不堪和丑陋,可他看见她蹙眉,便又不太敢动了。

 

是啊,这不正是她想看的吗,李慈冷冷地想,他变成这个样子不就是这个贱人想看到的吗,她想看见他痛,想看见他惨,她巴不得看见他更不堪一点。

 

李慈心里闪过一瞬间的狠戾,最后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算了,她想看就让她看吧,至少她嘲讽他看他笑话的时候能多陪他一会儿。

 

嘲讽他,甚至是打他,骂他,都比扔下他一个人要好得多。

 

李慈僵着胳膊将伤口示众,觉得自己像一个在嫖客面前脱光衣服的妓女,那嫖客甚至没兴趣上他,只对着这具身体挑三拣四,像对着猪肉一样指指点点。

 

他自出生起高高在上不可忤逆,他生在云端,素来不把生活在地上的蝼蚁放在眼里,可现在,将他尊严踩碎的正是这样一个他往日认为的蝼蚁。

 

一个佣人的女儿,连替他提鞋都不配的下贱东西。

 

可现在,她是他生活的全部,她是他的全部依仗。

 

这个贱人……他想她死,他……他离不开她。

 

她的脸离他很近,李慈盯着那张巴掌脸上的每一寸皮肤,眼神里不知是怨恨还是痴迷的东西浓烈成一团,变成一堆不知如何形容的东西。

 

林西彩盯着他的胳膊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唇,起身从一个茶几上取出一个药箱,里面是还没用完的纱布和药。李慈的目光跟着她,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起伏。

 

她假惺惺的拿药箱做什么,难道她会管他的死活,难道她会给他上药?

 

李慈喉结微动,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理智却马上嘲笑他的异想天开,别傻了李慈,她只想要你死。

 

他盯着她,一直到她又坐回了他身侧,并且将那个药箱放在了她的腿上。

 

然后,她取了药水棉签和纱布,竟真的帮他包扎起来。

 

李慈几乎忘了呼吸,身体生理性紧绷,胸口某处随着她的动作跳得混乱而急促。

 

药水清理伤口,伤口被那药水蛰得生疼,可他感觉不到,林西彩像在为一截石头包扎。

 

林西彩动作很轻,她一直低着头,看起来专心致志,却在快要包扎好的时候,一边为绷带打着结,一边幽幽开口。

 

“这个地方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找得到它,你如果真的死在这里,我会让这个地方跟你腐烂的尸体一起消失。”

 

她的动作那样温柔,他却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寒凉,她在责怪他。

 

一种即将被抛弃的恐惧感刹那间再次席卷全身,那张风流俊秀的脸顷刻间变得煞白,他张了张嘴,急于辩白,“我不是故意的……”

 

林西彩为他包扎完一只胳膊,又去包扎另一只,在李慈因为被抛弃的恐惧紧张到有些发颤的时候,她的每一个看似温柔的动作都像是一种带着试探意味的凌迟。

 

这种凌迟对他的折磨甚至远远超出了那些伤口本身。

 

就在他几乎情绪溃败的时候,林西彩突然笑了下,“太无聊了才弄成这样的对不对?你是想让我多来陪陪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