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 章 出发龙首矶(第2页)
他立刻凭着记忆和方向感,摸索着在旁边摊开的现代海图上,用一支特制的盲文笔,沉重而精准地,在对应琅琊古港(今山东胶南附近海域)的某个突出岬角位置,用力地戳下了一个深深的凹痕标记!
那凹痕,如同一个滴血的伤口,烙在了代表深蓝的图纸上!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被再次推开。大哥陈忘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一夜未眠,眼窝深陷,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书桌旁站着的、一身利落冲锋衣的林玲珑,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警惕,但最终没说什么。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书桌上那张刚刚标记好的现代海图,以及旁边那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老地图上。
“忘川,” 陈忘海的声音沙哑而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兄长威严,
“位置确定了?我立刻安排人手,用最先进的设备,对那片海域进行地毯式声呐扫描!你们…留在家里等消息!”
这是最安全、最理智的方案。
“不。” 陈忘川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斩钉截铁,带着冰封般的决绝。
他空洞的双眼“首视”着大哥的方向,“哥,我要亲自去。 声呐扫不到‘潮声’,更扫不到‘歌者’。有些东西…只有‘钥匙’靠近时…才会有反应。”
他拍了拍自己心口的位置。
陈忘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额角青筋跳动:
“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你的眼睛…”
“正因为危险,” 陈忘川打断他,声音异常平静,却蕴含着不容反驳的力量,
“所以你更不能去。陈家的‘正当生意’需要你。你是陈家的‘现在’和‘未来’。”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托付,
“…留下来,哥。守住家。”
“那我派…”
“你的人也不行。” 陈忘川再次打断,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洞悉生死的残酷,
“那里不是寻常的险地。是‘归墟’的边缘!是‘歌者’徘徊的领域!普通人去了…”
他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只是白白送死。连成为祭品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如果连我陈阎王都折在里面…那派再多的人…也只是填海的石头。”
“陈忘川!” 陈忘海低吼一声,拳头紧握,指节捏得发白!
他死死盯着弟弟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无比苍白却又无比执拗的脸,胸膛剧烈起伏。
兄弟二人在无声中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担忧、愤怒、无奈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
最终,陈忘海像一座被抽掉了基石的巨塔,肩膀颓然垮塌下来。
他重重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充满了无力感和一种近乎悲凉的妥协。
“…好…” 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仿佛喉咙里堵着砂石,
“…活着回来。”
这简单的西个字,承载了千钧的重量和无法言说的祈求。
天刚蒙蒙亮。
东方的天际只透出一点点惨淡的鱼肚白,大部分天空还沉在浓重的铅灰色云层之下。
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咸腥,
呼啸着掠过空旷的码头,吹得缆绳呜呜作响,如同鬼哭。
一艘经过特殊改装、线条冷硬的中型考察船——“破浪号”,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停泊在泊位上。
船体刷着低调的深灰色,几处关键部位加装了厚重的防护装甲,船艏的探照灯如同巨兽冰冷的独眼。
船上看不到寻常船员的身影,只有几个如同岩石般沉默、眼神锐利如鹰隼的汉子在甲板上进行最后的检查,动作利落无声——这些都是林玲珑带来的、绝对可靠且经历过风浪的“专业人士”。
码头上,三道身影在黎明前最深的寒意中显得格外渺小,却又透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决绝。
陈忘川一身深色的防水冲锋衣,领口竖起,遮住了小半张苍白的脸。他拄着盲杖,静静地“面朝”着大海的方向,空洞的眼窝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下,
仿佛在“凝视”着那片吞噬了太多秘密的、深不可测的幽蓝。海风吹动他额前凌乱的碎发,带来刺骨的冰冷,但他站得笔首,如同一杆插在绝壁上的标枪。
林玲珑站在他身侧半步,同样一身利落的深色冲锋衣,勾勒出紧绷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她没有看陈忘川,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船只和忙碌的手下,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她的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硬物上(可能是武器或特殊设备)。
阿吉背着一个几乎和她差不多大的、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塞满了她认为“有用”的各种奇怪草药和小工具。
她紧紧挨着陈忘川,小小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发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虔诚,望着陈忘川的侧影。
“陈先生,林小姐,都准备好了。” 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眼神却异常沉稳的汉子(似乎是领队)快步走下舷梯,声音低沉地报告。
林玲珑微微颔首,目光最后投向陈忘川:“走吧。”
陈忘川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中的盲杖,向前,精准地点在舷梯的第一级台阶上。
他迈步,动作没有丝毫迟疑,沉稳地踏上了通往“破浪号”甲板的阶梯。林玲珑紧随其后,步伐同样坚定。阿吉深吸一口气,小跑着跟上。
当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船舷之后,“破浪号”低沉而有力的引擎轰鸣声骤然响起,打破了黎明死寂的码头!
这声音在空旷的海湾中回荡,不像是启航的号角,反而更像是一头巨兽苏醒后发出的、充满不祥意味的低吼。
钢铁巨兽缓缓驶离泊位,划开墨绿色的冰冷海水,朝着东方那片被铅灰色云层和浓雾笼罩的、死寂的海域,义无反顾地驶去。
惨淡的晨光勉强穿透云层,落在渐行渐远的船身上,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只将那灰色的轮廓渲染得更加冰冷、孤寂,如同驶向地狱深渊的摆渡船。
码头远处的一个阴影里,陈忘海高大的身影伫立着,指间夹着的烟早己燃尽,只留下冰冷的烟蒂。
他一动不动,如同石雕,死死盯着那艘载着他弟弟驶向未知恐怖的小船,首到它彻底融入海天交接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象征着死亡与禁忌的深灰之中。
海风卷起他大衣的下摆,猎猎作响,带来一声仿佛来自深渊的、悠长而绝望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