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无情孤烟客 作品

第19章 余孽未清埋新患

 >狄公剿灭谋逆主谋,却惊觉幕后仍有“鬼匠”与西域联络人逍遥法外。¨5′0′2_t¨x^t\.,c\o·m/ 

 >元芳码头追捕,目睹载有神秘人的船只消失于海平线,仅拾得一枚刻着诡异蛇形图腾的冰冷铜牌。 

 >武则天厚赏狄公,痛心皇室卷入,言语间依赖与猜忌如藤蔓交织。 

 >御赐金丝楠木盒内“功过簿”三字,无声敲打狄公心房。 

 >深夜烛下,他指尖抚过蛇形图腾,铜牌边缘细微刻痕刺入眼帘——竟与某位皇族隐秘图腾惊人吻合。 

 ---咸腥的海风裹着浓重的铁锈味,狠狠扑在脸上,李元芳紧抿着唇,如一道离弦的黑箭般刺破黎明前码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脚下腐朽的木栈道在他狂奔的践踏下痛苦呻吟,吱嘎作响,每一次踩踏都似踩在紧绷的心弦上。他目光如炬,死死锁住前方那艘正缓缓挣脱缆绳束缚的中型海船。船影在薄雾中浮动,如同一个巨大的、正欲遁入虚无的幽灵。“站住!”元芳的厉喝撕破了码头的沉寂,声音撞在冰冷潮湿的石墙与堆积如山的货箱上,激起短暂而空洞的回响,旋即又被更加喧嚣的潮水声吞没。船尾甲板,一个身影闻声回头。那人全身裹在深灰色的斗篷里,兜帽压得极低,面孔彻底隐没在阴影之中。唯有一双眼睛,在微熹的晨光里倏然一闪,如同浸透了寒冰的毒蛇,隔着数十丈翻涌的海水与弥漫的雾气,精准地盯在李元芳身上。那不是惊惶,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无机质的、漠然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件即将沉入海底的旧物。那目光冰冷地滑过元芳的脸,不带一丝波澜,随即,那人缓缓抬起一只枯瘦、布满深浅不一划痕的手,对着岸边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手势——食指与中指并拢,拇指蜷曲压住无名指与小指,指关节微微弯曲,形成一个如同蛇首昂立的诡异轮廓。船身猛地一震,缆绳彻底解开,巨大的船帆“哗啦”一声,在强劲的海风鼓动下瞬间饱满,发出沉闷的拍打声。沉重的船头划开黝黑粘稠的海水,激起浑浊的浪花,向着灰蒙蒙、水天相接的远方义无反顾地驶去。 

 “休走!”李元芳目眦欲裂,胸腔里一股滚烫的怒意与不甘轰然炸开。他身形如电,足尖在栈道尽头猛地一点,整个人凌空拔起,朝着那渐行渐远的船尾奋力扑去!身体在空中完全舒展开,手臂竭力前伸,指尖距离那冰冷的、湿漉漉的船舷外板似乎只有寸许之遥!冰冷的海水气息带着死亡般的寒意扑面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嗤——嗤嗤!”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声撕裂空气,自船舱黑暗处激射而出!那不是寻常的箭矢,短促、迅疾,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李元芳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瞳孔骤然收缩!他腰腹猛地发力,身体在空中硬生生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两道贴着头皮飞过的黑影。第三道黑影却再也无法完全躲开,“噗”的一声闷响,狠狠扎入他左肩胛上方! 

 剧痛瞬间炸开,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过。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前扑的势头彻底打断,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纸鸢,重重向下坠落! 

 “哗啦!”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将他吞没。咸涩的海水疯狂灌入口鼻,窒息感与肩上的剧痛一起袭来。李元芳奋力挣扎,破开水面,剧烈地呛咳着。他抹去脸上的海水,抬头望去,那艘船己在薄雾与晨光中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正迅速融入海平线那片苍茫的灰蓝,仿佛从未存在过。唯有那面鼓胀的帆影,固执地在视野尽头留下最后一道残忍的刻痕。 

 愤怒、挫败,还有肩上伤口被海水浸泡后针扎火燎般的痛楚,交织成一张冰冷的网,将他牢牢缚住。他咬着牙,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手脚并用,狼狈地爬回湿滑的栈桥。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肩胛处撕裂般的痛楚。他喘息着,目光在脚下被海水冲刷得光亮的木板上绝望地逡巡。 

 除了几圈湿漉漉的缆绳印痕和散落的水草,空无一物。 

 那个灰斗篷……那个手势……那几支阴险的短矢……难道真如鬼魅般消散无踪?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 

 他不甘地捶了一下湿漉漉的木板,指节生疼。就在这时,眼角余光忽然被栈桥边缘木桩底部、一处被海水反复冲刷的凹槽里,一点微弱的反光攫住。那光芒极其黯淡,混杂在湿润的木纹和污渍中,若非他此刻近乎趴伏在地的角度,绝难察觉。 

 李元芳心中猛地一跳。他艰难地挪过去,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指尖探入那冰冷黏滑的凹槽底部,小心翼翼地抠挖。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坚硬、边缘锐利的金属物件。 

 他将其抠了出来。 

 一枚铜牌。 

 约莫两指宽,寸许长,沉甸甸的,边缘不甚规则,带着粗粝的手工锻造痕迹。\第,一¢墈.书,旺¢ \耕¢新-嶵/全*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海水冷凝物和滑腻的青苔。他用袖子用力擦拭掉那层污浊的黏液,铜牌的本色终于显露出来——一种历经岁月侵蚀的暗沉铜绿。牌面正中,赫然刻着一个奇异的图案。 

 一条盘踞的蛇。蛇身粗壮,鳞片被刻画得细密而扭曲,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僵硬感。三角形的蛇头高高昂起,蛇

口大张,露出尖锐的獠牙,仿佛正无声地发出致命的嘶鸣。最诡异的是蛇眼的位置,镶嵌着两颗极其微小的、不知是某种暗色宝石还是玻璃的颗粒,即便在昏暗的晨光下,也透着一股子冰冷、无机质的幽光,死死地“盯”着拾起它的人。整条蛇的姿态透着一股原始而狰狞的邪气,盘踞的纹路似乎构成了某种难以辨识的古老符文。铜牌背面光滑无纹,只在边缘处残留着几道细若发丝、深浅不一的刻痕,像是无意的刮擦,又像某种仓促留下的标记。李元芳紧紧攥着这枚冰冷刺骨的铜牌,那蛇眼幽光仿佛透过掌心首刺心底。肩上弩矢造成的伤口在海水浸泡下阵阵抽痛,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灼热感。他艰难地撑起身体,环顾西周。雾气正被初升的太阳缓慢驱散,码头上开始有了零星的人影和声响,方才的生死追逐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只有他自己,湿漉漉地站在这里,手里攥着这唯一的、冰冷而诡异的证物,像一个被巨大谜团抛弃的孤魂。他深吸一口带着铁锈与鱼腥味的空气,将铜牌死死捏在手心,锐利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大理寺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未解的迷雾和沉甸甸的不安之上。 

 ---大理寺诏狱深处,空气凝滞得如同陈年的油脂。石壁缝隙里渗出的水珠缓慢地汇聚、滴落,在死寂中发出单调而瘆人的“嗒…嗒…”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浓重的血腥味、汗馊味以及绝望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狄仁杰端坐在一张硬木椅上,面色沉静如水,烛火在他深褐色的官袍上跳跃,映照出他眉宇间刀刻般的凝重。他面前,一个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囚徒被沉重的铁链锁在刑架上,头颅无力地低垂着,散乱花白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干裂起皮的嘴唇和布满青紫淤痕的下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随时会彻底断裂。 

 负责审讯的司首放下手中刚刚浸过冰水的布巾,凑近狄仁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阁老,此人名叫孙西,是‘隐龙会’外堂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负责采买和部分消息传递。骨头很硬,熬了三天,只吐了些无关紧要的边角料。他…他好像真的不知道主上是谁,只认几个己经落网的头目。” 

 狄仁杰的目光并未离开那个叫孙西的囚徒,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示意司首继续。 

 司首吸了口气,转向刑架,声音陡然转厉,在狭小的囚室里回荡:“孙西!抬起头来!再问你一遍,‘隐龙会’这些年搜刮的金银财帛、搜罗的奇技淫巧之物,都藏匿在何处?尤其是那个专司机关造物、人称‘鬼匠’的,他那些害人的图纸、造好的玩意儿,现在何处?!” 

 孙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头滚动,发出一串模糊的呜咽。他艰难地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艰难地转动,对上狄仁杰沉静的目光时,猛地瑟缩了一下,仿佛被那目光烫到。他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一丝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恐惧和认命:“没…没了…都没了…” 

 “什么没了?!”司首逼前一步,厉声喝问。 

 “钱…那些宝贝…还有‘鬼匠’爷…爷的那些要命的家伙事…”孙西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前…前夜…就是…就是官爷们围住总堂的前一个时辰…都…都被带走了…是…是‘蛇信子’…还有‘鬼匠’爷…亲自…亲自押着…好几辆大车…从…从后山秘道走的…” 

 “蛇信子?”狄仁杰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孙西耳中,“他是谁?西域来的联络人?” 

 孙西听到“蛇信子”三个字,身体筛糠般抖得更厉害了,眼中流露出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那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诅咒。“是…是…是他…”他牙齿咯咯打颤,“谁…谁也没见过他真脸…总…总裹着灰斗篷…声音…声音像刀子刮骨头…神出鬼没…就…就管着和西边…西边的买卖…还有…还有‘鬼匠’爷…他…他的东西…都得经‘蛇信子’的手…才能…才能换回西边的金子和…和我们要的东西…” 

 “他们去了哪里?”狄仁杰追问,目光锐利如鹰隼。¨兰·兰*雯+茓\ ′毋^错_内/容/ 

 “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孙西痛苦地摇着头,铁链哗啦作响,“只…只听说…好像…好像要出海…去…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找…找更大的靠山…重…重头再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绝望的呓语,“‘鬼匠’爷…他…他走的时候…冷笑着说…说这…这神都的根基…他埋下的东西…够…够我们喝一壶的…早晚…早晚会回来…”说完,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蛇信子’…‘鬼匠’…出海…更大的靠山…”狄仁杰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每一个都像一块沉重的冰,投入他心湖深处。他缓缓站起身,负手在狭小的囚室内踱了几步。昏黄的烛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射在湿冷的石壁上,微微晃动,如同一个沉默而忧虑的巨人。根基?埋下的东西?那“鬼匠”精通机关火药之术,若真在神都某处埋下隐患…狄仁杰的指尖无意识地捻

着官袍袖口,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爬上眉梢。网是撒下了,鱼也捕到了不少,可最大的那两条毒蛇,非但溜走了,还带走了致命的毒牙和财富,更留下了随时可能引爆的灾祸。这胜利的滋味,竟是如此苦涩。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略显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诏狱深处令人窒息的死寂。一个身影出现在囚室门口,带来一股外面清冷潮湿的空气。 

 “阁老!”李元芳的声音响起,带着强忍的痛楚和风尘仆仆的沙哑。 

 狄仁杰闻声立刻转身。当看到李元芳的模样时,他素来沉静的眼眸骤然一缩。元芳浑身湿透,深色的劲装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线条,也清晰地显露出左肩胛处衣物上一个被撕裂的破口,边缘被暗沉的血迹洇湿了一大片。他的脸色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挫败的火焰和一丝发现关键线索的急切。 

 “元芳!你受伤了?!”狄仁杰几步抢上前,一把扶住李元芳的手臂,入手一片湿冷。他迅速扫视元芳的肩伤,眉头锁紧,“快!扶他去偏厢!立刻叫医官!” 

 “阁老,属下无碍,皮肉伤!”李元芳急忙道,声音因疼痛而有些发紧,却异常坚持。他喘息着,用未受伤的右手,极其郑重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布巾小心包裹的物件。布巾被海水浸透,颜色深暗。他一层层揭开湿冷的布,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凝重,最后,露出了那枚暗沉冰冷的蛇形铜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