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两宫
就在余少云带着众嫔妃,准备去慈宁宫,给沈太后请安时,沈太后打发人来,免了今日的请安。
理由就是:“下雪天,路滑,为了各宫娘娘的安全,免了今明两日的请安。”来传话的宫女珍珠垂着手,声音平稳,“太后说,昨儿皇后娘娘已然受了惊,可见这雪后地面实在难行。各位娘娘在自己宫里歇着便是,仔细照看身子,比日日来慈宁宫磕头更让她安心。等雪化了路好走了,再过来陪她说说话也不迟。”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太后特意让奴婢告诉皇后娘娘,让尚宝监多派些人手,把各宫通往主道的小径都铲得干净些,炭也按份例多添三成,务必让娘娘们住得暖和舒坦。”
余少云双手交握,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眼中在冒火:“有劳珍珠跑这一趟,还请回禀母后,本宫记下她老人家的体恤了。定会让各宫谨守本分,不负她老人家的关怀。”
言罢,余少云用力地一甩斗篷,转身大步往宫内走去。
众嫔妃面面相觑,谁都没敢先动。
沈太后的“施恩”,是狠狠地打了余少云的脸啊。
谢知意看着走远的珍珠,微眯起了眼,以沈太后深沉的心机,按理说不会如此直截了当给余少云难堪。
看来昨天余少云借机换了一批人中,有沈太后的人,致使沈太后今日故意做出此举动。
两宫相争,嫔妃们受益。
不用顶着寒风去慈宁宫请安,这是好事!
在恭送走沈落霞之后,谢知意也坐着轿辇返回清极院。
用过芒种端来的祛寒茶,谢知意就在书房里练字,取过一支狼毫,笔锋刚触到纸面,便带着几分不容错辨的锐气。
起笔如断崖坠石,墨色浓得似要滴下来,横画扫过之处,纸页微微发颤,竟透着股斩钉截铁的劲;竖笔直插而下,笔锋毫不收敛,像出鞘的剑刃划破寒空,墨痕边缘带着细碎的飞白,那是腕力催动到极致才有的锋芒。
连笔处更见功夫,前一字的捺尾陡然转锋,顺势接入下一字的起笔,墨色由浓转淡,却始终带着股绷得紧紧的力道,仿佛弓弦将满,随时能射出穿云之箭。
写至“风”字末笔,她手腕猛地一旋,笔锋斜挑而出,墨痕在纸上拖出一道劲挺的长撇,末端骤然收住,留下一点如寒星般的墨点,恰似剑锋收鞘时最后一闪的寒光。
芒种站在一旁瞧着,眼中满是惊异,毕竟见往日里娘娘的字总带着几分藏锋的温润,今日不知怎的,笔锋间的锐气全露了出来,字里行间的凌厉几乎要破纸而出。
“娘娘。”芒种轻声唤道。
谢知意写下最后一划,将笔搁下,看着纸上墨迹淋漓的字,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锐光。
这字,原就是该这样写的,藏得久了,倒忘了笔尖本就该有划破迷雾的力道。
欣赏了一会,谢知意将写满字的宣纸递给芒种,“烧了吧。”
“是,娘娘。”芒种将那张宣纸投入炭盆中,看着它化成灰烬。
午后,谢知意正歪在暖阁的软榻看《山河志野》,外面传来王福全的声音,寒露通传后,将他领进暖阁。
“奴才见过佳婕妤,娘娘万安。”王福全给端坐的谢知意行礼道。
“王公公免礼。”谢知意抬手道。
“佳婕妤,陛下传您今夜去乾清宫伴驾。”王福全笑道。
“有劳王公公。”谢知意轻笑道。
寒露送王福全出去,谢知意轻叹了一声,大冷的冬日,傍晚寒意更甚,她其实不怎么想出门。
傍晚的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轿辇的窗纱上簌簌作响。
谢知意拢了拢身上的紫貂斗篷,领口的宝石扣硌着下颌,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轿辇在乾清宫侧门停下时,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内侍引着谢知意往偏殿去,廊下的羊角灯暖黄如蜜般淌下,在青砖上拓出一道颀长的影子,随她脚步缓缓曳动。
进到浴室,一股夹杂着水汽的热浪扑面而来,宫女上前行礼道:“婕妤娘娘,热水已备妥。”
宫女们伺候谢知意褪下斗篷、棉袍、夹衣和中衣后,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如今谢知意圣眷日浓,她既不愿宫女近身伺候沐浴,旁人自然不敢违逆。
解开肚兜,褪下亵裤,谢知意赤足踏入浴桶,缓缓将身子浸入水中。
热水裹挟的暖意瞬间漫过肌肤,顺着四肢百骸蜿蜒游走,先前被寒气浸得发僵的筋骨,一点点舒展开来。
泡暖了身子,谢知意便从浴桶里出来,擦拭干净身上的衣渍,穿上干净的中衣,唤宫女们进来伺候。
裹着厚厚的披风,谢知意从偏殿到寝殿,在梳妆台前坐下,霜降上前帮她挽卧福髻。
莹莹烛光漫过菱花镜,镜中陡然映进道明黄身影。
谢知意侧身抬眸,笑涡里盛着碎光:“还以为陛下要忙到深夜呢。”
“知道爱妃来了,朕那还有心思批阅奏折。”萧浔挑起她肩头垂落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上。
萧浔是个很勤勉的帝王,一个月进后宫、宣召嫔妃侍寝的日子并不算多,他这话听听就是,谢知意是不会当真的,但嘴上却道:“陛下这话,听得妾身满心欢喜,为了表达妾身对陛下的情意,陛下想要什么,妾身都答应陛下。”
“真的?”萧浔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一会爱妃可别说累,要让朕尽兴哟。”
谢知意脸颊“腾”地烧起来,像落了两朵胭脂云,忙攥紧披风系带,嗔道:“陛下又说浑话,当心被人听了去笑话。”
“谁敢笑话?”萧浔轻笑一声,手按在她的肩上,“这乾清宫的寝殿,朕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忽然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一下,惹得她肩头颤了颤,“再说,朕与自己的爱妃说些贴己话,算什么浑话?”
谢知意笑,向后靠进他的怀里,“陛下,别太欺负妾身,妾身被您养得娇贵了,伤着了,您不心疼吗?”
萧浔被她这副娇模样勾得心头发热,将她抱起,“爱妃乖乖的,朕怎么舍得让你受累。”
殿内的宫人知趣的退出,帝妃的身影在烛光下交织在一起,帐幔垂下,满室春光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