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洞天 作品

第143章 朝天门棋局

朝天门棋局

 军委会的宪兵开着三辆车冲进学校时,正是晌午头。

 古之月蹲在伙房门口啃馒头,就听见操场上炸了锅似的。

 他抹了把嘴皮子上的面渣,撒腿往礼堂跑,

 远远看见几十个宪兵端着枪,把张教育长围在旗杆底下。

 黄埔军校的集合号刚吹到一半,一辆黑色别克轿车两辆破吉普车碾碎操场上的嫩草。

 戴局长的副官甩着锃亮的手铐闯进战术教室:

 "张教育长!你通共证据确凿!"

 一个大个子学员抡起板凳就砸:

 "驴日的!

 张教头是打罗店的好汉!"

 东北腔炸得玻璃嗡嗡响。

 五个宪兵刚拔枪,而另一个瘦一点的学员抄起泸州老窖的酒瓶当手雷:

 "尝尝金陵六十度!"

 古之月闪身卡住门框,苏北腔混着杀气:

 "要抓人?问过老子的皮带扣没?"

 他腰间的"杀倭"铜扣硌得宪兵手腕生疼。

 一个猴子一样的学员趁机摸走钥匙串,粤语骂得飞起:"丢雷楼谋!"

 "狗日的!

 凭啥抓人!"

 不知哪个学生喊了一嗓子,几百号学生像被捅了的马蜂窝,

 抄起扫帚疙瘩、板凳腿就往上涌。

 古之月混在人堆里,看见宪兵的帽子被打掉,

 枪托砸在学生背上,疼得人直抽抽。

 张教育长穿着灰布长衫,袖子撸到胳膊肘,涨红着脸喊:

 "都住手!莫要犯浑!"

 安徽口音在乱哄哄的场子上格外扎耳。

 古之月看见张教育长伸手去拽一个要跟宪兵拼命的学生,冷不丁被宪兵用枪托砸了后腰。

 他哎哟一声跪倒在地,又挣扎着爬起来,冲学生们直摆手:

 "莫要连累学校!都散了!"

 宪兵架着张教育长往吉普车上拖,学生们红了眼,

 有人抱住宪兵大腿,有人用石子砸车玻璃。

 古之月瞅见徐天亮猫着腰从侧翼摸过去,

 抄起半块砖头就要往宪兵头上招呼,赶紧扑过去按住他:

 "作死啊你!"

 徐天亮急得直跺脚,金陵话里带了哭腔:

 "老张头要是被他们弄走,咱这学堂还能有好?"

 正说着,就听见张教育长一声暴喝:

 "统统退后!谁再闹事,老子第一个不认他!"

 学生们愣了神,宪兵趁机把张教育长塞进车里,扬尘而去。

 当天晚上,徐天亮把古之月拽到后操场的老槐树下,摸出半块烧饼掰成两半:

 "你晓得老张头为啥被抓?"

 古之月啃着饼干含糊道:

 "莫不是又得罪了那帮投降派?"

 徐天亮左右张望一番,压低声音:

 "听我爹说,黄队长是戴局长的人,就是他举报老张头通共。

 狗屁通共!

 上个月校长要撤他的职,老张头在会上拍桌子,说'倭寇未灭,撤老子职不如砍老子头'!"

 古之月嚼着饼干直点头,想起张教育长每次训话都唾沫星子横飞,

 说的都是"一寸山河一寸血"之类的狠话。

 "可戴局长为啥盯上他?"

 古之月挠着后脑勺。徐天亮撇了撇嘴:

 "还不是因为老张头跟我爹那帮主战派走得近。

 校长现在两头摇摆,既要靠投降派稳住英美租界,又怕主战派闹事儿。

 戴局长这招,明着是抓人,暗里是要敲打主战派。"

 正说着,远处传来女人的哭声。

 古之月眯眼一瞅,是张夫人跌跌撞撞往校长办公室走,头发乱得像鸡窝。

 徐天亮一拍大腿:

 "好戏要开场了!"

 张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第二天天刚亮,就有消息传开,说她披头散发跪在校长办公室门口,见人就喊:

 "还我丈夫!还我丈夫!"

 古之月混在看热闹的学生堆里,看见校长的副官出来劝了三次,都被张夫人连哭带骂顶回去。

 "校长若是不管,我明日就吊死在军校门口!"

 张夫人的安徽话尖得能刺穿玻璃,

 "我男人打鬼子的时候,那些汉奸还在租界里喝洋酒呢!"

 围观的学生跟着起哄,校长办公室的窗户开了条缝,又啪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