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洞天 作品

第156章 血路归途(第2页)

 随着他的讲述,

 那段尘封的往事如同一幅被撕开的伤疤,

 血淋淋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天清晨,晨雾弥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鬼子的观测气球高悬在头顶,

 仿佛是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大地。

 头车刚刚驶过白杨浦桥,

 突然间,三架九六式舰攻如同鬼魅一般从云层中俯冲而下”。

 张营长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天亮突然打断:

 “是不是翅膀画红圈的?

 老子在周家桥阵地见过……”

 “闭肛!”

 张营长的独眼猛地一瞪,泛起一丝猩红,他怒喝道,

 “第二辆车装的是云南白药,

 驾驶室里坐着个来自大理的女学生,辫子上缠着红头绳……”

 说到这里,张营长的手指突然像触电般抽搐起来,

 仿佛他又摸到了那被航弹气浪掀飞的卡车门把。

 而一旁的古之月,他摸到毛瑟步枪的老茧也开始微微发烫。

 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个深秋的景象。

 税警团的弟兄们,用棉衣蘸着苏州河的河水,

 拼命地给滚烫的机枪管降温。

 而河面上,漂浮着的,正是像大理姑娘那样的红头绳……

 “到大厂阵地就剩三里地啦!”

 张营长满脸通红,嘴里喷出的酒气直扑在面前的x光片上。

 他瞪着那只独眼,仿佛要透过片子看到当年那场惨烈的战斗。

 “鬼子的重炮群突然就齐射了,那柏油路被炸得跟烂泥塘一样……”

 张营长的声音有些颤抖,回忆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的独眼映着吊灯,瞳孔里似乎还燃烧着燃烧弹的蓝色火焰。

 徐天亮突然紧紧抓住自己的石膏腿,急切地问道: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

 张营长猛地扯开自己的裤腿,露出一条布满弹片伤痕的腿

 ,那些伤痕就像机械般精准地排列着,

 “老子的辎重连在那泥浆里足足爬了十七里地啊!

 肠子都被拖出来的小山东,还死死抱着两箱手榴弹……”

 古之月默默地摩挲着手中那把二十响的驳壳枪柄,

 他的苏北腔调里浸满了黄酒的味道:

 “可是黄总队长说你们连临阵脱逃……”

 “放他娘的罗圈屁!”

 张营长突然像被激怒的雄狮一样,猛地掀翻了旁边的输液架,

 “老子在医院里躺了整整半年,

 等我伤好归队的时候,税警团都改姓黄了!”

 他的山东腔里带着一丝哭音,

 “六十三个弟兄的抚恤金啊……

 全都进了那王八羔子的瑞士银行!”

 古之月突然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一样,

 猛地站起身来,由于他的腿瘸,

 这一动作导致他失去平衡,

 身体猛地撞向了旁边的药架。

 药架摇晃了几下,最终还是不堪重负,

 轰然倒地,各种药瓶、药罐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张营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脸上的肌肉因为激动而有些抽搐。

 他的山东腔里带着明显的哽咽:

 “伤好之后,我就回武汉去找部队,可是……可是黄总队长告诉我,

 税警总团的建制已经被撤销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回忆起这段经历让他痛苦不堪。

 徐天亮的咳嗽声在张营长说话的间隙渐渐平息下来,

 但他左眼漏出的目光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锋利,而是多了几分迷茫和无助。

 “孙总队长的部队?”

 徐天亮喃喃地重复着张营长的话,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

 “正是!”

 张营长突然挺直了腰板,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自豪,

 “这次戴局长亲自点将,

 孙总队长派我带一个缉私总队的新编营来长沙!”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军装的内袋里掏出一张已经泛黄的委任状,

 小心翼翼地展开,展示给古之月看。

 古之月接过委任状,只见上面盖着“九战区直属侦查队”的红章,

 他的手微微发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张营长,亮子他……”

 古之月犹豫了一下,嘴唇微张,

 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说道。

 然而,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徐天亮粗暴地打断了。

 “去你娘的侦查队!”

 徐天亮突然像一头发怒的雄狮一样,猛地扑向古之月,

 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他伸出粗壮的手臂,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抓住古之月手中的委任状,

 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扯,

 将那薄薄的纸张瞬间撕成了无数碎片。

 “老子要回老部队!”

 徐天亮的怒吼在房间里回荡,震得窗户都微微颤动起来。

 他的双眼通红,仿佛燃烧着一团怒火,充满了决绝和不甘。

 面对徐天亮的愤怒,张营长并没有丝毫的气恼,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铁皮盒子。

 盒子表面有些磨损,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但张营长却小心翼翼地将它拿在手中,

 仿佛那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

 “知道你俩喜欢金陵小吃,特意带了鸭肫干……”

 张营长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与徐天亮的怒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铁皮盒子递给古之月。

 古之月接过铁皮盒,感受着盒子传来的温度,

 鼻子一酸,眼眶渐渐湿润了。

 他抬起头,看着张营长,声音略微有些哽咽:

 “张营长,您……”

 “少来这套!”

 徐天亮突然别过脸去,他的语气依然生硬,

 但其中的决绝却丝毫未减,

 “老子就算饿死,也不当逃兵!”

 张营长突然起身敬礼,军礼在硝烟中锤炼得格外端正:

 "兄弟,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们突击队。

 这次来长沙,我就是要把欠你们的命债还上!"

 古之月抹了把脸,苏北话带着鼻音:

 "张营长,亮子他..."

 "住嘴!"徐天亮突然转向古之月,

 "你个小护士懂个屁!当年要不是..."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参谋副官风风火火闯进来:

 "张营长,战区急电!"

 张营长匆匆接过电报,目光如炬地扫了一眼,

 突然间,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压笼罩。

 “薛长官命令文副参谋长组建侦查队,

 三天内必须摸清鬼子在湘北的布防情况!”

 张营长的声音有些低沉,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焦虑。

 一旁的徐天亮听闻此言,

 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瞬间为之一振,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侦查队?

 哈哈,算老子一个!”

 徐天亮的声音洪亮而坚定,似乎完全没有把自己身上的伤势放在心上。

 张营长见状,不禁犹豫了一下

 ,他看着徐天亮头上还缠着的纱布,关切地问道:

 “你的伤……”

 “伤个屁!

 老子都躺了二十多天了!”

 徐天亮不等张营长说完,便粗暴地扯掉了头上的纱布,

 露出了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老子这条命就是留着杀鬼子的!”

 站在一旁的古之月见状,心中焦急万分,

 他连忙上前劝阻道:

 “亮子,医生说你……”

 “少啰嗦!”

 徐天亮根本不给古之月说话的机会,

 他一边从床底下拖出那件破旧的军装,

 一边大声说道,

 “古班头,别废话了,快帮老子包扎伤口!”

 古之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好红着眼眶,手忙脚乱地翻找着绷带。

 他的苏北话里带着一丝哭腔:

 “亮子,你要是敢死……”

 “放心吧!”

 徐天亮迅速套上军装,

 他那左眼的伤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却也透露出一种坚毅和果敢,

 “老子还要留着这条命,看小鬼子怎么滚回他们的老家去!”

 张营长看着徐天亮如此决绝的样子,

 突然笑了,他那带着山东腔的笑声中,似乎有着一种释然和赞赏。

 “好样的!我这就去给你俩请战!”

 张营长转身离去,脚步显得格外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