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洞天 作品

第182章 暗室惊雷(第2页)

 徐天亮见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突然毫无征兆地抬手,狠狠地扇了牛新河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在这狭小的储藏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仿佛整个空间都被这一巴掌给震得摇晃起来。

 牛新河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有些发懵,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然而,他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破口大骂或者还手,

 只是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喉结也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古之月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牛新河,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突然,他注意到牛新河的手腕在麻绳里不自然地动了动,

 这一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古之月的眼睛。

 古之月心里暗暗发笑,他心想:

 “这牛新河还真是个纸老虎,

 这么快就露馅了。”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一招算是戳中了牛新河的要害——

 在这所军校里,最忌讳的就是党同伐异,

 尤其是像戴局长这样的人,更是张教育长的眼中钉、肉中刺。

 张教育长向来对他们这些人恨之入骨,

 恨不得立刻将他们撵出军校。

 “兄弟,有话好说。”

 牛新河的河南话突然软了下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

 “咱都是国军弟兄,别伤了和气。”

 然而,古之月并没有被牛新河的示弱所打动,

 他往前凑了凑,让自己的脸更贴近牛新河。

 煤油灯的光映照着他的脸,

 照亮了他眼下的青黑,那是长期睡眠不足的证明。

 “谁跟你称兄道弟?”

 古之月的声音冰冷而严厉,

 “你在 40 师冒充新兵时,

 俺可是新兵营训练你们的班长,

 后来在师部当辎重兵。

 豫东那次鬼子进攻砀山,

 辎重营跑丢了半车弹药,

 后来是俺们辎重连的侯连长冒死抢回来的。

 你当俺不认得你?”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

 直直地刺向牛新河的心脏。

 牛新河的脸色变了变,突然笑了:

 “嘿,是,你说的对,咱们是老战友。

 行,老子实话告诉你,

 这次俺是奉戴局长的命令,

 来军校在新学员里挑苗子的。”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现在战局吃紧,

 上头要培养能潜伏能渗透的弟兄,

 许长生那小子,是俺在40师发现的,

 高中生,脑子活泛,就报了名,考了军校。”

 古之月的胸口突然发闷,

 想起许长生每次打靶都要把子弹壳攒起来,

 说要给老家的妹妹做风铃。

 “那他现在人呢?”

 他声音发颤。

 牛新河却摇摇头:

 “别问俺,俺就是个打下手的,

 只管盯着学员里有没有日本奸细。”

 徐天亮突然揪住牛新河的衣领:

 “少废话,你跟许保国啥关系?”

 牛新河一愣:

 “许保国?

 那是许长生的学名,

 咋,你们认识?”

 古之月喉咙发紧,虽然记忆中他和许长生在一起都是不好的回忆:

 “他是俺师哥,苏州河畔宫记烧饼铺的大少爷。”

 牛新河叹了口气:

 “武汉会战后,这小子流落到皖南,

 在40师扛了半年枪,

 俺看他识字,就报了军统的培训班。

 后来军校招考,师部推荐他来,就考上了。”

 储藏室里静得能听见煤油灯芯爆响的声音。

 古之月突然觉得嘴里发苦,

 想起许长生最后一次见面时说的话:

 “之月,你这个小赤佬,连个烧饼都做不好,还能干什么?

 以后要是鬼子再侵略,你连死都没地方去死。”

 可现在,师父一家除了他许长生,

 早就在鬼子飞机轰炸下,尸骨无存了。

 师哥却像断了线的风筝,连个信儿都没有。

 “你们俩听着,”

 牛新河压低声音,

 “俺说的这些,烂在肚子里。

 戴局长的意思,是要在学员里找信得过的弟兄,

 以后派去沦陷区。

 你们要是敢瞎嚷嚷,

 老子跟你们没完。”

 徐天亮松开手,踢了踢椅子腿:

 “知道了,啰嗦个球。”

 古之月吹灭煤油灯,

 门缝里漏进的月光照着牛新河被绑的影子。

 三人刚要出门,

 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喊:

 “古之月!徐天亮!

 教育处通知,明日何总长来校视察,

 全体学员卯时在大操场集合,

 校长要亲自检阅!”

 徐天亮捅了捅古之月:

 “听见没?

 何总长来了,这下有热闹看了。”

 古之月回头望了眼还在椅子上挣扎的牛新河,

 突然觉得这河南佬的背影有点孤单,

 像根被风雨打歪的旗杆。

 他摸了摸口袋里许长生送的子弹壳,

 转身走进夜色,

 桂花香混着远处厨房飘来的饭香,

 在晚风中轻轻摇晃。

 储藏室里,牛新河望着天花板上的蛛网,

 听见两个学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扭了扭手腕,麻绳松了半寸——

 刚才打斗时,他故意让徐天亮捆得松些,

 这会儿正慢慢磨着绳结。

 煤油灯灭了,但他看得见窗外的月亮,

 很圆,像老家的磨盘。

 河南老家的麦子该播种了吧?

 他突然想起娘烙的葱油饼,

 咸香在舌尖漫开,

 混着储藏室里的霉味,

 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校钟在远处敲响戌时三刻,

 牛新河终于挣开绳子,活动着发麻的手腕。

 他摸了摸后颈的疤,那是在皖南被鬼子刺刀划的,差半寸就见了骨。

 现在,他又有了新的任务,

 像根钉子,钉在这所军校里,等着上头的指令。

 他吹了声低低的口哨,

 窗外的紫藤架轻轻晃动,像是有人在回应。

 走出储藏室,牛新河整了整皱巴巴的制服,

 往教员宿舍走。

 路过操场时,看见几个学员在月光下练刺杀,

 枪尖划破空气的声音,像极了当年在40师的夜晚。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花名册,

 许保国的名字在第二页,画着个小小的圈——

 那是他做的记号,表示这学员可以重点考察。

 夜风带来远处长江的潮声,

 牛新河突然觉得有些累。

 军校的日子,比在前线还累,

 每句话都得琢磨三分,

 每个眼神都得防着五分。

 但他知道,这是必须的,

 就像当年在辎重营扛弹药,

 哪怕被炸得浑身是血,

 也得把弹药送到前线。

 走到宿舍门口,他听见里头传来上海话的咳嗽——

 是许保国,正在煤油灯下背《孙子兵法》。

 牛新河笑了笑,推开门:

 “保国,明日何总长来视察,

 你把刺杀操演再练练,别给咱40师丢人。”

 许保国抬头,镜片上蒙着层雾气:

 “知道了,牛助教。”

 熄灯号响时,牛新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月光。

 他想起古之月和徐天亮,

 两个毛头小子,眼里还带着股子没磨掉的血气。

 或许,他们能成为好苗子?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得盯着,

 像盯着皖南的新编第四军,

 盯着鬼子的动向,

 盯着每一个可能成为刀刃的学员。

 窗外,桂花落了满地,

 像下了场无声的雪。

 军校的夜,从来都不安静,

 总有些秘密在砖缝里生长,

 在紫藤架下潜伏,在学员们的梦里穿行。

 牛新河翻了个身,听见远处传来巡夜的脚步声,

 一下,两下,和着他的心跳,在夜色里慢慢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