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洞天 作品

第220章 暗夜埋雷(下)

暗夜埋雷(下) 趴在新挖的战壕里,

 远处原油燃烧的焦臭味顺着风灌进领口,

 古之月的鼻尖沁出黑灰。

 回想着就在几个小时前,

 徐天亮还蹲在三号储油罐旁,

 工兵正往他手里塞导火索,

 金陵话混着炸药的硫磺味:

 "老古你瞧,

 老子绑的导火索比女人的辫子还利索,

 准保炸得鬼子连裤衩都捡不着。"

 他晃了晃手里的铜制雷管,

 绷带在膝盖处绷出棱角,

 渗血的纱布边缘结着黑痂。

 而他古之月用刺刀挑起块燃烧的油布,

 火光照亮他紧攥的拳头:

 "你当是在秦淮河划舢板?

 监视任务要摸黑爬二十里山路,

 你那条腿能撑到天亮?"

 苏北话里带着锯齿,

 像在咬碎牙床间的沙砾。

 远处传来日军卡车引擎的轰鸣,

 惊起栖息在油管上的白鹭,

 雪白的翅膀掠过火光,

 转瞬消失在晨色里。

 徐天亮突然笑了,

 从裤兜摸出个牛皮本子,

 翻到夹着梧桐叶的那页:

 "看见没?

 刘海棠上个月给老子捎带的口信,

 说等打完仗就去金陵开诊所。"

 他指尖划过泛黄的信纸,

 声音轻得像怕惊飞字里的墨香,

 "老子要是死在埋炸药的路上,

 她不得把仁安羌翻过来?"

 古之月的喉结动了动,

 想起师部医院那个总把绷带叠成豆腐块的姑娘。

 去年在渝城,

 刘海棠蹲在病房里给徐天亮缝伤口,

 手术刀在月光下反光,

 他听见她咬着牙说

 "徐天亮你敢死我就把你埋在在野地里"。

 此刻夜风卷着火星子掠过两人之间,

 将未说出口的话烧成灰烬。

 李满仓抱着炸药箱踉跄走过,

 山东话带着催促:

 "古连长,

 孙师长说起爆时间定在丑时三刻,

 再不走就赶不上卡车了。"

 赵大虎扛着爆破钳路过,

 东北话混着金属碰撞声:

 "徐哥你就听古连长的吧,

 咱连的弟兄还等着您回去讲金陵城的评书呢。"

 徐天亮突然站起身,

 踉跄着撞上古之月的肩膀。

 他从腰间扯下枚英军手雷,

 塞进古之月手里:

 "老子腿瘸心不瘸!

 平墙河边的芦苇荡第三道弯,

 藏着三百颗德国雷,

 引信都他妈校正好了。"

 他盯着古之月的眼睛,

 火光在瞳孔里跳动,

 "要是听见三声短哨,

 就是鬼子踩雷了,

 带弟兄们可着劲招呼。"

 古之月攥着手雷,

 金属外壳的温度烙进掌心。

 远处传来卡车发动的突突声,

 工兵连开始撤离,

 最后几盏手电光在油田边缘晃成微弱的线。

 他突然伸手,扯下徐天亮肩上的帆布包,

 里面掉出半瓶碘酒、三块压缩饼干,

 还有张边角磨破的南京地图 ——

 新街口的百货公司用红笔圈得格外醒目。

 "滚蛋。"

 古之月踢了踢他的伤腿,

 苏北话里带着笑,

 "把地图留给老子,

 等打完仗老子替你去新街口买桂花糖。"

 平墙河的芦苇在晨风中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像无数只鬼手在挠动。

 古之月的胶鞋陷进淤泥里,

 拔出时带出半截腐烂的鱼骨,

 腥臭味混着水草的潮气钻进鼻腔,

 一下子让古之月从回忆中反过神来。

 孙二狗突然蹲下身,

 河南话压成气音:

 "古连长,前头有水渍脚印,新鲜的。"

 晨光从苇叶缝隙漏下来,

 照见泥地上几枚浅凹的鞋印,

 边缘还渗着水珠。

 李满仓摸出刺刀,

 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山东话带着警惕:

 "又是鬼子的斥候。"

 赵二虎的步枪保险栓咔嗒轻响,

 被赵大虎一巴掌拍在手上:

 “别他娘的惊了夜猫子!”

 这是一句典型的东北话,

 其中还夹杂着兄长般的呵斥。

 只见有五个土黄色的身影,

 他们就像五条沉默的鱼一样,

 在芦苇丛中悄然潜行。

 古之月的手指轻轻划过腰间那把无声手枪,

 突然间,他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他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这是鬼子在检查绊线。

 于是,他猛地抬起头,

 透过茂密的苇叶,

 隐约看到有三团黑影正围在一堆堆成金字塔形状的芦苇垛旁边。

 最左边的那个鬼子正弯着腰,

 全神贯注地解着绳结,

 他钢盔上的星徽在晨光的映照下,

 不时闪烁出一丝寒光。

 古之月见状,毫不犹豫地低声说道:

 “动手。”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

 但却充满了果断和决绝。

 几乎就在他话音未落的瞬间,

 李满仓手中的刺刀如闪电般迅速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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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确地抹过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鬼子的脖子。 刹那间,一股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

 溅落在李满仓的手背上,

 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味。

 与此同时,

 中间的那个鬼子听到动静,

 慌忙转身。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拍,

 古之月手中的无声手枪早已如毒蛇出洞一般,

 死死地顶住了他的眉心。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

 子弹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

 直直地钻进了鬼子的颅骨。

 这声闷响与芦苇晃动时发出的轻微窸窣声交织在一起,

 仿佛是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而第三个鬼子,

 就在他刚要张口喊叫的一刹那,

 赵大虎手中的大刀已经如旋风般劈进了他的肩窝。

 只听得“咔嚓”一声,

 刀刃深深地嵌进了骨头里,

 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

 孙二狗哆哆嗦嗦地蹲下身子,

 开始搜那具尸体。

 他嘴里嘟囔着河南话,

 声音都有些发颤:

 “乖乖嘞,这龟孙儿腰里竟然别着咱工兵连的爆破图!”

 借着月光,孙二狗小心翼翼地将图纸展开。

 只见那图纸上,

 仁安羌油田的炸点被用红笔圈得密密麻麻,

 而撤退路线则被标成了醒目的蓝线。

 古之月的后背突然像被电击了一样,

 猛地绷紧了。

 他心里暗暗叫苦,

 这鬼子的斥候竟然摸到了他们的爆破计划!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犬吠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古之月心里一沉——

 这是鬼子的军犬!

 他来不及多想,

 一把扯过孙二狗手中的图纸,

 迅速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转头对孙二狗说道:

 “孙二狗,

 你带李满仓赶紧去芦苇荡把地雷取回来,

 老子带赵家兄弟在这儿断后。”

 古之月一边说着,

 一边从怀里摸出了徐天亮留给他的手雷。

 那手雷的保险栓在他的指间微微发烫,

 仿佛在提醒他这是个致命的武器。

 他紧紧地握住手雷,

 对孙二狗叮嘱道:

 “记住,等会儿听见我吹三声短哨,

 你们再回来。

 可别他娘的学那些英国佬,

 一听见枪响就吓得尿裤子!”

 孙二狗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犬吠声却突然变得更近了。

 古之月定睛一看,

 只见芦苇丛深处亮起了几簇金黄的阳光,

 就像饿狼的眼睛一样,

 正一步步地朝他们逼近。

 他猛地推了把孙二狗:

 "滚!

 老子数到三十声你要是没把地雷运来,

 回头拿你的河南腔下酒!"

 芦苇荡深处的积水没过膝盖,

 孙二狗的布鞋早就不知道丢在哪儿,

 光脚踩着淤泥往前蹚。

 李满仓扛着两箱地雷跟在后面,

 山东话闷得像从水里冒出来:

 "孙兄弟,你说古排长他们能顶住不?"

 “中个屁!”

 孙二狗一边骂骂咧咧地抹着脸上的水,

 一边暗自嘀咕着,

 “赵大虎那傻大个,

 刚才劈鬼子的时候,

 刀都卡到骨头里去了,

 这会儿指不定在跟鬼子比摔跤呢!”

 正想着,孙二狗突然感觉脚下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

 只见半截木箱露出了水面,

 铁环上还拴着徐天亮特有的红绳标记。

 孙二狗和同伴对视一眼,

 两人急忙扒开浮在水面的芦苇,

 一个整整齐齐码放着地雷的木箱便展现在他们眼前。

 李满仓上前掀开木箱,

 只见英国 s 雷的引信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光,

 而英军的跳雷则压在底层,

 引信装置看起来就像一只蜷缩着的机械蜘蛛。

 孙二狗见状,

 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徐哥这龟孙,

 藏雷跟藏婆娘似的,

 亏他能找着这地儿!”

 两人赶紧搬起木箱,匆匆往回赶。

 然而,就在他们赶路的时候,

 远处的枪声却越来越密集,

 仿佛整个战场都被点燃了一般。

 孙二狗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出李满仓的机枪子弹打光后,

 只能用刺刀肉搏的画面。

 他的心里越发焦急,

 河南话里也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哭腔:

 “这可咋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