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洞天 作品

第228章 背刺之盟(第2页)

 如同雷鸣一般,响彻整个战场。

 那巨大的噪音似乎要冲破云霄,

 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士兵们忙碌地穿梭在车辆之间,

 他们动作迅速而有序,

 将毛毯和铁皮罐头源源不断地往车上堆叠。

 这些物资在他们手中传递,

 就像是生命的接力棒,

 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重要。

 在这片混乱中,野战炮的炮管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宛如沉睡的巨兽,

 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它们的炮衣被随意地丢弃在泥泞的地面上,

 显得有些凌乱,

 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郑三炮站在一旁,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着:

 “狗日的……”

 他的河南话带着明显的颤音,

 这不仅是因为他的愤怒,

 更是因为内心的不安。

 他手持望远镜,

 紧紧地盯着远处的英军营地,

 仿佛要透过那镜片看穿敌人的一举一动。

 透过望远镜的镜头,

 郑三炮看到了几个英军士官正挥舞着斧头,

 狠狠地劈向成箱的弹药。

 每一次斧头落下,都伴随着木箱破裂的声音,

 那里面的弹药似乎也在痛苦地呻吟着。

 这一幕让郑三炮的心跳愈发加快,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满脸都是焦虑和担忧。

 随着斧头的起落,

 木片四处飞溅,

 子弹壳也像雨点般叮叮当当滚落一地。

 在更远处,成捆的铁丝网被拖进壕沟里,

 马匹在营地的边缘惊恐地嘶鸣着,

 马夫们则手忙脚乱地用匕首割断缰绳——

 显然,他们已经顾不得这些战马了。

 古之月快步走过来,

 从郑三炮手中接过望远镜,

 仔细观察着英军营地的情况。

 他看到英军士兵们把步枪,

 像扔垃圾一样扔进熊熊燃烧的篝火中,

 枪托在火焰中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

 有人甚至用靴子狠狠地碾压着那些被撕成碎片的地图,

 仿佛要将它们彻底摧毁。

 与此同时,烤面包的香味越来越浓烈,

 弥漫在空气中,

 与橡胶燃烧的刺鼻气息交织在一起,

 让人的眼睛感到一阵刺痛。

 郑三炮突然指着营地的西角,

 高声喊道:

 “连长,你看!”

 在那个地方,

 十几辆涂着迷彩的卡车静静地停靠着,

 仿佛是被时间遗忘的巨兽。

 这些卡车的车厢里塞满了皮质行李箱和雕花木箱,

 一眼望去,便可以明显看出这些都是军官们的私人物品。

 几个印度裔士兵正忙碌地往车下丢弃着麻袋,

 麻袋上的粗麻布已经裂开了口子,

 里面的面粉像雪一样洁白,

 纷纷扬扬地洒落出来。

 这一幕引来了一群乌鸦,

 它们呱呱乱叫着,

 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美食”充满了期待。

 营地中央的炊事帐篷前,

 厨师正在用力地掀翻着一口巨大的铁锅。

 炖牛肉的香气混合着雨水的味道,

 在泥地里积成了一滩浑浊的水洼。

 这股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但在这样的环境下,

 却显得有些突兀。

 “他们要撤往印度。”

 古之月的声音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生硬而干涩,就像一块硬邦邦的窝头,

 卡在了他的喉咙里。

 郑三炮看着他,

 只见他紧紧地攥着望远镜,

 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

 望远镜的镜片上蒙着一层水汽,

 让人分不清那是他呼出的哈气还是落下的雨水。

 远处,传来了英军军官的哨声,

 伴随着一声声不耐烦的咒骂。

 卡车们开始缓缓启动,

 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车灯刺破了暮色,

 宛如一串惨白的骷髅眼,

 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氛围。

 返回师部的夜路异常艰难,

 暴雨毫无征兆地突然砸下来,

 如瓢泼一般,将众人浇了个透心凉。

 郑三炮背着缴获的地图,

 能听见雨水在钢盔上敲出的鼓点,

 混着远处隐约的炮声 ——

 那是日军在试射,

 炮口火光映红半边天,

 像道催命的符。

 孙师长的指挥部里,

 油灯在穿堂风里摇晃,

 把墙上的地图影子扯得老长。

 古之月把湿透的地图铺在桌上,

 指尖划过曼德勒西线:

 "英国人的防线这儿,

 这儿,还有这儿,全空了。"

 合肥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孙师长凑过来,

 鼻尖几乎碰到地图上的蓝铅笔线:

 "确定是撤退?

 不是换防?"

 郑三炮蹲在角落里,

 啃着冷硬的馒头,

 听见古之月说:

 "亲眼看见他们烧辎重,

 连炮衣都丢了。"

 孙师长突然一拳砸在桌上,

 油灯差点翻了:

 "龟儿子!

 老子就知道这帮洋鬼子靠不住!"

 他转身扯下另一份地图,

 红笔标出的腊戍位置上,

 已经画满密集的蓝圈 ——

 那里今早失守了。

 "曼德勒会战打不成了。"

 孙师长的声音突然低下来,

 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西线一撤,咱们腹背受敌。

 回国的退路...

 滇缅公路让鬼子占了,

 野人山..."

 " 师长,咱不能走野人山啊!"

 郑三炮突然插话,

 河南话带着哭腔,

 " 上个月咱团有个弟兄迷了路,

 进去三天就剩副骨架,

 身上全是蚂蟥..."

 帐篷外的雨声更大了,

 古之月看见孙师长的喉结动了动,

 伸手拍了拍郑三炮的肩膀:

 "现在不是怕的时候。"

 他转向古之月,

 眼神像淬了火的刀:

 "你带侦察连继续盯紧英军动向,

 尤其注意他们的通讯线路。

 要是发现他们跟鬼子勾连..."

 他顿了顿,从腰间拔出手枪,

 "不用请示,直接给老子把线掐了。"

 离开指挥部时,

 暴雨已经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

 郑三炮望着远处英军营地方向,

 那里的灯光已经全灭,

 只剩下几点暗红的篝火,

 像鬼子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古之月突然停住脚步,

 抬头望着墨色深沉的天空:

 "知道野人山为啥叫野人山吗?"

 他没等回答,径自说下去,

 "因为进去的人,最后都变成了野人。"

 夜风卷着雨林的潮气扑来,

 郑三炮打了个寒颤。

 后颈的疤又开始痒,

 他摸了摸腰间的刺刀,

 突然觉得这玩意儿比地图上的防线可靠多了。

 远处传来狼嚎,

 不知道是野狗还是日军的巡逻队,

 总之,这条路,怕是越来越难走了。

 三天后,侦察连的加急情报摆在远征军总部的作战桌上时,

 曼德勒西线的蓝色防线已经彻底消失。

 古之月站在孙师长身后,

 看着参谋长用红笔在野人山区域画了个巨大的问号,

 笔尖划破纸面,

 在地图上留下道深深的伤痕。

 "腊戍失守,

 英军西撤,"

 参谋长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

 "我们已经没有正面突破的可能。"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只有吊扇在头顶发出恼人的吱呀声。

 郑三炮躲在门后,

 看见几个高级将领互相交换眼色,

 领口的将星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却照不亮他们眉间的愁云。

 "只能走野人山了。"

 不知谁嘀咕了一句,

 像块石头扔进死水,

 激起阵阵涟漪。

 孙师长突然站起来,

 合肥话带着血丝:

 "野人山能走吗?

 上个月驮着物资的骡子进去都没出来!"

 他指向墙上的等高线图,

 "五千米的高山,

 原始森林,

 还有疟蚊、蚂蟥、野人...

 这不是撤退,是自杀!"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

 像一群漏了气的皮球。

 古之月盯着地图上蜿蜒的红线 ——

 那是计划中的撤退路线,

 像条即将窒息的蛇,

 在野人山的褶皱里扭曲盘绕。

 郑三炮突然想起在英军营地看见的烤面包,

 现在想来,那香味竟成了最后的盛宴,

 之后便是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噩梦。

 "侦察连准备出发。"

 孙师长突然转身,

 盯着古之月的眼睛,

 "你带先头部队探路,

 重点标记水源和宿营地。

 记住,能活着回来的,才是好样的。"

 他又看向郑三炮,

 "你小子不是能在山里跑吗?

 这次给老子把眼睛睁大点,

 别让弟兄们喂了蚂蟥。"

 走出指挥部时,

 夕阳正把远处的群山染成血色。

 郑三炮摸着后颈的疤,突然笑了:

 "连长,咱这算是从刀尖上,

 走到鬼门关了?"

 古之月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远处,不知哪儿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

 惊飞了树梢的夜枭,

 扑棱棱的翅膀声里,

 最后一丝天光也消失了。

 雨林深处,黑暗正在逼近。

 没有人知道,

 这条退路究竟通向生门还是死穴,

 他们只知道,

 刀尖已经卷刃,

 现在要靠血肉之躯,

 在这张打满死结的地图上,

 硬生生撕出条血路来。

 而郑三炮后颈的那道疤,

 终将在野人山的迷雾里,

 成为无数伤痕中,

 最微不足道的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