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嘢督鸠呱伱 作品

第8章 记忆碎片

旧影重叠镜中花,

 血色骨瓷染芳华。

 阮白釉挂断电话的手,还悬在半空。

 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实验室里,恒温恒湿系统发出低沉规律的嗡鸣。

 空气中弥漫着修复材料特有的化学气味,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只有她能察觉到的旧木与尘埃的气息。

 那是她从祖父遗物中带来的一个旧匣子散发的味道。

 沈青临的声音,特别是“凤凰火纹”和“梁慕晴”这两个词,像两把精准的冰锥,凿穿了她多年来精心构建的平静。

 一种灭顶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肋骨上的凤凰火纹。

 梁慕晴。

 那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在祖父留下的那些语焉不详的笔记残片里,在雾港市某些尘封的旧案卷宗里,偶尔会惊鸿一瞥。

 一个活跃于上世纪末的文物贩子,以手段狠辣、眼光毒到着称,却在2015年一场离奇的火灾中销声匿迹,官方记录为死亡。

 死了的人,怎么会再次出现?

 还带着那不祥的图腾。

 阮白釉走到一张巨大的修复台前。

 台面上铺着柔软的白色绒布,上面小心翼翼地摆放着几片青花瓷的碎片。

 旁边是各种精密的修复工具:细小的毛刷、特制的粘合剂、打磨器械,反射着无影灯清冷的光。

 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在这些碎片上。

 她看着修复台光滑的不锈钢边缘,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

 脸色苍白,瞳孔深处翻涌着无法抑制的惊涛骇浪。

 “凤凰火纹…”

 她无声地念出这四个字,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个图案,她见过。

 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梦里。

 或者说,是那些不请自来的,破碎的记忆片段。

 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来。

 实验室的灯光仿佛扭曲了一下,空气中的化学气味变得遥远。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古老、更幽微的气息。

 像是雨后潮湿的青石板路,混合着劣质香烟的烟草味,还有…女人身上浓郁的栀子花香粉的味道。

 她看到了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丝绸旗袍的下摆,绣着精致的暗纹,随着主人的走动轻轻摇曳。

 耳边似乎传来黄包车夫的吆喝声,远处是隐约的汽笛。

 还有…低低的啜泣声。

 一个女人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悲伤与恐惧。

 “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那套茶具…是诅咒…”

 “火…到处都是火…”

 画面猛地一转。

 她仿佛置身于一个昏暗的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药水混合的怪异气味。

 她能感觉到皮肤上传来针刺般的疼痛,沿着肋骨蔓延。

 低头看去,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拿着某种尖锐的工具,在她赤裸的肌肤上刻画着什么。

 痛楚如此真实,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头,呼吸急促起来。

 凤凰的轮廓,在火焰中挣扎。

 那火焰不是温暖的橘红,而是带着死亡气息的幽蓝。

 “啊——”

 阮白釉猛地回过神,扶住了冰冷的修复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又是这些碎片。

 这些毫无逻辑、反复出现的“记忆”。

 从她第一次接触到那套渗血的骨瓷茶具开始,这些画面就如同鬼魅般缠上了她。

 一开始只是模糊的光影和声音。

 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

 旗袍,洋楼,黄包车,战火的硝烟,还有…那个总是出现在阴影中的女人。

 那个和她有着惊人相似面容的女人。

 她是谁?

 和那套骨瓷有什么关系?

 和叶家又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她会“梦”到这些?

 难道…她真的和那个民国时期的女人,和那个被诅咒的家族,有着某种超越时空的联系?

 这个想法让她遍体生寒。

 她一直试图用理智去解释这一切。

 也许是接触了某些致幻物质?

 也许是心理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但沈青临的电话,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她试图维持平静的心湖,激起了无法忽视的涟漪。

 梁慕晴,一个“已死”之人,带着和她“记忆”中相同的凤凰火纹,“复活”了,然后再次死亡。

 这一切,绝非巧合。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抓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快步走向门口。

 指纹解锁,实验室厚重的金属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外面走廊的光线涌入,有些刺眼。

 她需要立刻去殡仪馆。

 她需要亲眼看到那具尸体。

 看到那个凤凰火纹。

 无论那意味着什么,无论等待她的是怎样恐怖的真相,她都必须去面对。

 因为她隐隐感觉到,那个所谓的“叶家诅咒”,可能不仅仅是关于一套古董茶具。

 它更像一张无形的网,早已将她,将沈青临,甚至更多的人,都牢牢地困在了里面。

 她快步走向电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急促不安的节奏。

 电梯门打开,映出她略显凌乱的身影,眼神却异常坚定。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强烈的,想要探寻真相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另一边,市法医中心解剖室。

 沈青临站在离心机旁,机器高速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福尔马林混合的刺鼻气味。

 他刚刚从小张那里拿到了梁慕晴最新的血液样本。

 那具尸体处处透着诡异。

 除了肋骨上那令人不安的凤凰火纹,尸体本身的腐败程度也与推断的死亡时间存在明显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