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 能把你自己也烧了(第2页)
那男人似是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瞥,眯了眯眼,显然没认出他。秦苍这几年变化极大,昔日那张清俊的脸如今满是伤痕与倦意,像被岁月碾过的旧石碑,连神情也冷得如刀削。
“早啊。”那人嗓音嘶哑,明显是久未言语的人。他抬手压了压箩筐,防止倾斜,笑容却带着一丝局促,“你是打哪儿来的?这路可不好走。”
“路上随便走的。”秦苍冷冷应着,目光却未离开对方的脸。那男人点了点头,似也不甚在意,只是将箩筐放在一旁的石头上,喘了口气。他的手掌粗厚,指关节上满是老茧,骨节突出,一看便知是多年劳作之人。
“前边那口井塌了,我得修一修。”男人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斜坡,语气疲惫却带着一股笃定,“老井不能断,哪怕快塌了,也得撑着,村里好几口人靠它喝水。”
秦苍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这模样……”男人似乎忽然注意到了他脸上的旧伤,迟疑地问,“是做行当的?”
秦苍略微偏头,避开他试探的目光:“路上摔的。”
男人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坐下,掏出一个干硬的馒头啃了一口,边咀嚼边笑着说:“你不像摔的,像是从刀尖上走下来的。我年轻时也这么过过,那时候没日没夜地追债、打架、护镖、杀人。后来年纪大了,刀也不再快了,就种地。”
他这话说得轻松,像在讲一段不值一提的旧梦,可秦苍却听出了话语背后的疲惫与自嘲。
“杀人会让人睡不着觉。”那男人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望着远处淡淡说道,“但被人杀,更什么都没有。于是我们都撑着,活着,吃干硬的馒头,修破井,看山,养鸡狗。”
秦苍依旧没有回话,他不喜欢这种谈话,他不习惯将过往说出口,那些夜里藏在梦里的画面,他宁愿让它们腐烂。
可他知道,眼前这人,不是敌,也不是友,而是一块曾与他走过同样道路的旧骨。
男人又啃了一口干粮,忽然低声说:“你身上的味道我认得。不是血,是一种……快疯掉的人才有的味道。”
秦苍微怔,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你憋着一口气,那气太重了,能把你自己也烧了。”男人叹了口气,没再多言,抬手提起箩筐,背在肩头,一步步走向前方的井台。
秦苍站在原地,望着他背影渐行渐远,目光忽然微微晃动。他没动,他的脚仿佛钉在地上,却不知为何,指尖却缓缓收紧。
那男人说的没错,他体内确实憋着一口气,那口气压得他夜不能寐,心神如焚。他原以为自己能一直压着它,可如今连身体都开始反噬,这口气已不再只是执念,而是毒。
他收回目光,低头咳了一声,喉间一股腥甜翻涌,却被他生生咽下。他摸了摸腹间,那种抽痛虽缓和些许,却仍如火灼般残存。今夜不能再久留,他得赶在夜落之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