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义仓赈灾民

永徽二年正月戊戌,长安的天像是破了窟窿,雪粒子混着冰碴子往下砸,砸得太极宫的琉璃瓦叮当响。

 李治缩在偏殿的地龙旁,盯着案头那摞足有半人高的奏报,只觉后颈发寒

 晋州报上来的饿毙人数墨迹未干,陇右的加急文书又在封皮上盖了三个朱红印章,剑南道的折子更狠,直接用鸡毛插着送来,说是再不开仓,百姓就要啃树皮了。

 “陛下,黄门侍郎宇文节求见。”

 小太监掀起棉帘,冷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冻得李治打了个寒颤。

 宇文节跨进门时,肩头的雪已经化成了水,顺着官服下摆滴在青砖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印子。

 这位年近五旬的老臣头发上挂着冰碴,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未化的雪,活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义仓开了。”

 宇文节抖了抖披风,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皱巴巴的账本,

 “临川公主天不亮就带着驸马去了城西仓,这会儿粥棚已经排到朱雀大街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在 “临川公主” 四个字上顿了顿

 谁不知道这位太宗爱女素日最惜羽毛,如今却为了赈灾把陪嫁的银器都熔了。

 李治随手翻了翻账本,指尖划过 “陈粮见底” 四个字,突然抓起案头的《贞观政要》扇风。

 书页哗啦作响,一片干枯的银杏叶飘出来,落在账本上

 那是去年秋天他在感业寺抄经时捡的,当时寺里的老尼说这叶子像金箔,能挡灾。

 “义仓的陈粮能撑到啥时候?”

 他敲了敲账本,

 “别到时候老百姓喝的粥比护城河的水还清。”

 宇文节咽了口唾沫,喉结在苍老的脖颈上滚动:

 “按每日两餐稀粥算,最多到二月十五。不过……”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临川公主把府里的银器都化了,换了三十石粟米,又跟西市的商户赊了二十石,暂时能顶一顶。”

 “姐姐还是那个脾气。”

 李治笑了一声,却没到眼底。

 他想起小时候跟着姐姐去慈恩寺,她总把自己的糖糕分给乞儿,父皇夸她 “有菩萨心肠”,如今看来,菩萨心肠是要拿真金白银换的。

 他突然沉下脸,拍得桌案上的茶盏跳起来:

 “但总不能让公主拿嫁妆填窟窿!传旨下去,让各州富户捐粮,捐够百石的赐‘义民’匾额,敢囤粮的 ”

 他目露狠色,

 “直接抄家充公,粮食拉到义仓,人给朕关到牢里喝西北风!”

 宇文节刚要接旨,殿外突然传来 “扑通” 一声,像是有人摔倒在雪地里。

 紧接着,中书侍郎柳奭连滚带爬冲进来,官服下半截全湿透了,怀里抱着的文书滴着水,墨迹晕开成一团团灰黑色:

 “陛下!陇右急报!”

 “又怎么了?”

 李治腾地站起来,袍角扫翻了身旁的烛台。

 宇文节眼疾手快扶住,烛火在风雪中明明灭灭,把柳奭的脸映得忽红忽白。

 柳奭抹了把额头的汗 他也不知是冷汗还是雪水,抖开文书道:

 “陇右流民抢了军粮!

 为首的是个瞎眼老头,说与其饿死,不如做鬼……”

 “行了,休要多言”

 李治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伸手按住桌案才没让自己晃倒。

 他忽然想起去年在感业寺,那个给他们讲经的老尼也是瞎了一只眼,总说 “众生皆苦”。

 此刻殿外风雪呼啸,他盯着房梁上晃动的烛影,突然觉得这皇宫的屋檐下,竟比寺里的禅房还冷。

 “把那老头押来长安,朕要亲自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