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帽帽 作品

第232章 ∶夜17路

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整座城市仿佛被抽干了血液的躯壳,死寂无声。霓虹灯一盏接一盏熄灭,街道上只剩下零星几盏路灯,在冷雨中摇曳着昏黄的光,像垂死之人微弱的呼吸。风穿过空荡的巷口,发出低沉呜咽,像是有人在远处喃喃低语,又像是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正悄然靠近。

 我叫林晚,刚从公司加班出来,手机早已耗尽最后一丝电量,打车软件也成了黑屏上的装饰。地铁停运,网约车无应答,唯一能指望的,是那条早已在官方时刻表上消失的“夜17路”——据说是专为夜归人保留的末班车,只在午夜前后出没,路线模糊,站点不定,连公交公司都否认它的存在。

 可它来了。

 一辆破旧的公交车缓缓驶入站台,车身漆皮剥落,露出铁锈斑驳的骨架,车头写着“夜17路”三个褪色红字,笔画歪斜,像是用血写上去的。车灯昏黄,光线浑浊,照得雨幕泛起一层诡异的绿意。车门“嗤”地一声打开,像是肺部泄气的声音,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那种香,不属于现代都市,更像是老庙里烧了多年的线香,带着腐朽与虔诚交织的气息。

 “有人吗?”我低声问,声音在空旷的站台上回荡,显得格外单薄。

 没人回应。

 我咬了咬牙,撑着伞上了车。车厢内空无一人,座椅是深绿色的绒布,边缘磨损严重,露出里面发黑的海绵。投币箱前空着,可就在我踏入的一瞬间,它“叮”地一声自动弹出一枚铜钱——锈迹斑斑,边缘磨得发亮,正面刻着“太平通宝”四个小字,背面隐约有符咒般的纹路。

 我盯着那枚铜钱,心头猛地一紧。这种古钱早该绝迹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更诡异的是,它像是特意为我准备的,仿佛这辆车……知道我会来。

 我没敢多想,攥紧铜钱,走向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车门缓缓关闭,发出金属摩擦的呻吟,引擎启动,声音低沉而滞重,像一头疲惫的老兽在喘息。车子缓缓驶出站台,窗外的街景开始模糊,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指在爬行。

 路灯一盏接一盏熄灭。

 不是跳闸,也不是故障,而是像被什么东西一口一口吞掉。整条街道陷入黑暗,唯有这辆公交车在雨夜里孤独前行,车灯照出前方不足五米的路,再远,就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她。

 前排,右侧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红裙的女人。

 长发披肩,裙摆垂地,背影纤细,姿态安静得不像活人。可真正让我浑身血液凝固的,是她的脸——准确地说,是她没有脸。

 不是我看不清,也不是光线太暗。她的面部位置,是一片平滑的皮肤,没有任何五官,就像一张被熨斗烫平的人皮面具,光滑、完整、毫无瑕疵。那种平整,违背了人体结构,违背了自然规律,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完美”。

 我猛地捂住嘴,生怕自己尖叫出声。冷汗顺着脊背滑下,指尖冰凉。我想逃,可身体却像被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那女人缓缓转头。

 脖颈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她的“脸”慢慢朝向我,那片空白正对着我的眼睛。我没有看到任何表情,可我却感觉到她在“看”我,用一种超越视觉的方式,穿透我的皮肉,直视我的灵魂。

 我想喊,喉咙却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肺里的空气仿佛被抽空,眼前开始发黑。

 就在这时,司机回头了。

 后视镜里,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我。他嘴角咧开,笑容扭曲,露出一口漆黑的牙齿,像是被火烧过,又像是浸泡在毒液中多年。他的嘴唇蠕动,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别怕,你是第13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