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雄心壮志”

 贵妃处的宫人收到来自皇城的信件时，贵妃娘娘还在皇后处陪伴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现在大多数时候还是躺在拔步床上休养的。 

 不论是太医、女医还是宫人们，谁也不敢劝皇后娘娘出去走走，免的染了风寒，会使皇后娘娘的病情更为严重。 

 但是殿内的空气总要换，不然总是这么闷着，就是再健康的人，八成也是要闷坏的。 

 于是宫人们在胡嬷嬷的指挥下，先是把烟道烧的更热些，再是把熏笼里面的炭火也钩的热热的，然后再给皇后娘娘穿上大氅、戴上卧兔儿，最后把穿戴的厚厚实实的皇后娘娘给严丝合缝的“塞”进锦被，又把手炉和脚炉也给塞好，这才把梢间的和合窗给支了起来。 

 于是拔步床上面的皇后和绣凳上面的贵妃便借着这面支开的窗，看到了覆盖着白雪的一角屋檐。 

 晶莹的冰棱悬在檐下，又因今日明朗的日光而折射出斑斓的颜色。 

 凛凛的寒风从支开的和合窗内钻进屋子，只是殿内炭火实在太盛，而皇后与贵妃穿的又实在厚实，所以竟然险些在这十一月末的寒天沁出薄汗。 

 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皇后的脸色却仍旧苍白。 

 但说实话，现在值得她犯愁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她都不知道应该从哪一桩开始琢磨，以至在这片远离皇城的疏阔之地、在仿佛每日都没有烦恼的贵妃面前，皇后竟然恍惚生出了一股“随便吧”的感觉。 

 就这样吧。 

 反正她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大不了就是步涂娘娘的后尘，在这上林苑收到属于自己的废后诏书，然后就像涂娘娘终老内安乐堂一样，终老在这上林苑？ 

 如果是那样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儿没有皇上、没有太后、没有贤妃……没有皇城之内所有令她紧张无措、却又不得不应对、不得不算计的事情。 

 过去，她担心惹皇上不快、担心令太后不满、担心比不过贤妃、担心应对不了繁杂的宫务……但是归根结底，她所有担心的一切，不就是在担心自己会被废黜么。 

 如果她连被废黜都不怕了，那也就没有什么需要她担心的事情了。 

 毕竟需要让所有人都满意、都称赞的是皇后娘娘，而不是赵芙月啊。 

 在被先皇册封为太子妃之前，作为赵芙月，她是从未设想过自己有一日需要与天家的贵人们打交道，甚至还要去做什么典范的。 

 从来都是爹娘要求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而爹娘对她的要求，也从未就远超她所能及，以至于将她置于这样不堪重压、疲于应对的状态。 

 赵芙月忽然就觉得，如果有一日，她真的被废黜了话，好像反倒是解除了那副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的枷锁，还她久违的轻松与自由。 

 她唯一对不住的人，就是康哥儿。 

 皇后是愿意为大皇子计的，甚至，她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替大皇子承受所有的苦难，哪怕那苦难会令她不堪重负，自此香消玉殒，皇后也在所不辞。 

 但也是在大皇子的事情上，皇后不得不承认，她一如既往的束手无策。 

 没办法了，就只能不去想。 

 不去想，才能不那么痛苦。 

 皇后抱着手炉闭了闭眼睛，又抬眼去看旁边坐着的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