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万妖之主（5）
“这就是你家啊？”
“什么这就是我家？这片海的海潮，“海洋是地球生命的源头，海沟深处源发出妖族和人族两种不同的生命，妖族向下沉入更深更热的岩层之中，人族向上游向自由自在的人间。”
“而我们龙族，处于两种不同的生命之间，生来便兼得二者所长，乃是万千生灵之尊。”金鳞生着一张娃娃脸，说起这话的时候意气风发，半点也不像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妖族，反而像是一位少年君主，胸中满是壮志豪情宏图大志。
任长生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她因出生的问题，无论对人类还是妖族甚至神仙都没有什么归属感，针对这种某个集体的自夸更是兴致缺缺：“你瞎说，人类才是万物灵长。”
“那是人类自封的！我们龙族才是真正的万灵之尊！”金鳞扭头就给了任长生一拳，“你这家伙真是的，我好心请你来东海玩耍，你就不能给几句好听话吗？”
“我觉得这些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啦。而且争什么万物灵长，弄得好像什么团宠似的，实在有点恶心，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撑开胳膊，就好像要把整片海域纳入怀中：“这里，便是我们妖族的伊始，是比昆仑更加古早的一切的开始之地。我们在这里蛰伏亿万斯年，我们顺应自然，服从残忍，时间善待我们这些野蛮的生灵，我们也不从它那里索取。”
任长生含糊地答应了一句，她对时间的感觉很奇妙，既不觉得它善待自己，也不觉得它可怕，只是觉得那似乎是一条缥缈的河流，没有源头也没有终点。
好在金鳞并没有感慨太久，便立刻恢复了活泼的姿态：“现在扯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呀！我好不容易跟马老天师告了假，这才溜出来跟你回来玩，可得抓紧点！走，我带你吃螃蟹去！”
两人正打算找海鲜呢，便瞧见一道海浪乘风而来，从浪头跳下来一名与金鳞模样相似的少年，银瞳白发，看着略微瘦削柔和些：“兄长！”
金鳞有些惊喜地迎上去，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弟弟：“银瞳？你怎么来啦？看着怎么又瘦了一些？最近叫你好好吃饭，你到底听话没有？”
他一把搂住银瞳的脖子，指向任长生：“喏，这是我朋友任长生，你喊她长生真人就行，原来我带你去看病的时候你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任长生好奇地打量了一番那个少年，笑了起来：“你腿好了啊？”
银瞳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到兄弟身后，对着任长生点点头：“多谢真人照付。”
“好说好说，而且我也没出啥力气，你今后还是跟华天师好好说声谢谢吧？”任长生拍了拍银瞳的肩膀，笑了起来。
“唉，你干嘛去啊？”
“废话，你说请我吃螃蟹，又没看到螃蟹，我能怎么办啊？我自己赶海去咯。”
金鳞松开搭在银瞳肩膀上的手，着急地朝任长生跑去：“你赶海，你赶个屁，你会赶海吗？你别去，我教你怎么弄。”
“我乃是万中无一的修仙真人，我还能连赶海都不会？”
银瞳有些失落地望着不远处，金鳞和任长生一边走一边热热闹闹地不知道说着什么。他肩上似乎轻了，却也一下冷了起来。就这么呆愣地望着不远处。
许久，金鳞才似乎意识到什么，扭过头朝弟弟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这孩子，怎么站在原地不动啊？快来看我们刚刚挖出来的蛏子！”
三人在海边玩了一阵，最终跳入海流之中，最终漂到孤岛之上，几名蛟人早早准备了一桌饭菜，都是些新鲜的海鲜，几人坐下来吃了起来。金鳞吃了几口，忽然扭过头望向任长生：“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修长生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修仙不一样。修仙对土地和人间的负担太大了，或许人类尚未曾感觉到，但是随着修仙者的越来越多，我能清楚感觉到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震动。仙气四处流窜，温度不断攀高，灵气变得极其蛮横。”
“这个时代，因为说着人人平等，所以人人都不甘心过普通的日子，都想修仙。”任长生一边剥虾一边叹息道，“这件事本身就充满矛盾性，修仙之后会变得更加强大，更加长寿，人人都想过好日子，所以人人都向往修仙，但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天赋，所以最终结果永远是破坏和失望。”
“仙气的弥散和泛滥在无形中孕育着一场巨大的灾变。”金鳞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态格外严肃，“你想要怎么办？”
任长生失落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遏制这种疯狂。我以为，修仙者都应该离群索居，独自寻求道法，不断修炼。但是现在新一代的修仙者并不这么想，他们不想避世，更不想忍受孤独。”
“他们借着普及仙法修道的说辞让越来越多普通人知道修仙的好处，最终目的不过是借着践踏这些普通人获得更多崇拜和物质。明明知道是错的，明明知道不该如此，但是人这种生物就是会被虚荣困住。”
“我不是说你有什么感慨，我是问你想要做什么？”
任长生没有说话，只是撇撇嘴，神色有些不耐烦。
金鳞锲而不舍地问道：“伴随着人类越来越重视天梯和飞升，总有一天两个世界会融合起来的。到了那一天，或许你们这样的修仙者可以飞升九重天，但是人类和妖族要怎么办？”
“都只是因果，都只是因果。”任长生许久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依靠在椅子上。
金鳞看着她许久，在许久沉默之后，他忽然靠在桌上，压低声音：“你总说顺其自然，但是回头想想看，天梯真的是自然的产物吗？或许从最开始，最应该铲除的就是天梯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