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四水归堂的宅院霎时变的静谧起来。

 

林月白拿着这些要紧的文书匆匆回到东院,重新收好考箱,整个装进衣柜里,挂上两把铜锁。

 

只见丈夫陈琰正歪靠在榻间的小几上看书,灯影幢幢,映照着他的轮廓更显温润如玉。

 

“怎么还不睡?”林月白问,转念一想也是,这么紧要的东西丢了,谁能睡得着。

 

他抬起头:“在哪找到的?”

 

“阿吉的窝里。”林月白道。

 

陈琰叹气,他那名贵的字帖……

 

“一次是调皮,两次就是故意了,这孩子摆明了不想让你考试。还有,得空跟父亲聊一聊,别总这样惯着孩子。”林月白说完,转身进了内室,命九环给她放水洗漱。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林月白越来越淡定了。

 

陈琰将目光移回书本,却反复看不进去,索性收摊,回里间睡觉去了。

 

……

 

且说陈家的下人们来到纸醉金迷的凤鸣湖畔,只见湖光潋滟,灯火璀璨,湖面上足有成百上千艘精美画舫。

 

下人甲极目远眺:“你说,哪一艘船是咱家老爷的?”

 

下人乙:“恐怕得问老天了……”

 

此时此刻,湖中心一艘画舫的甲板上,抱琴歌女唱着悠扬婉转的小曲,巨大的食桌上摆满各色佳肴,一众乡绅富商围坐在此,推杯换盏,笑语晏晏。

 

船头上盘腿坐着个唇红齿白的小团子,翘首望着湖心楼台上的歌舞表演。

 

有小孩子在场,员外们不敢说荤段子黄笑话,更不敢点评名妓表演,又不好只谈生意经,趁着酒酣耳热,竟也附庸风雅谈论起诗词来。

 

陈老爷端了一小碗瓜果到平安面前,心中犯着嘀咕,小小年纪,怎么突然对花魁歌舞感兴趣了?死缠烂打的要他带着出来。

 

平安正拿竹签将切块的瓜果串起来,像吃冰糖葫芦一样。他上次欣赏这样的大型的歌舞晚会,还是在大年夜,年龄大些的孩子集体守在活动室的电视机前。

 

“祖父,你看那些人的穿得像小金鱼,好不好看?”

 

“好看是好看。”陈老爷“嘶”了一声:“就是总好像忘了什么事。”

 

……

 

深更半夜,祖孙俩悄悄儿的进门,悄悄儿的回到主院,悄悄儿的更衣洗漱。

 

“祖父,祖父……”平安声音小小的。

 

“快上床快上床。”陈老爷低声对平安说。

 

“祖母不在床上。”

 

“什么?”

 

话音刚落,屋内的灯渐次被点亮。

 

平安惊叫一声,快速躲到祖父身后。

 

从门外进来的赵氏衣衫整齐,显然不是起夜,而是还没睡,陈老爷立刻道:“是安哥儿硬拉着我去的。”

 

平安:??

 

赵氏脸色更加难看,站起身,朝爷孙二人走去。

 

平安直往祖父身后躲,陈老爷十分不讲义气的让开三步远。

 

面前一下子就空了,他缩了缩脖子,跑是来不及了,只能眨闪着大眼睛扮无辜。

 

赵氏静静看着孙子,忽然抓住他的手臂疾声道:“什么脏东西,快从我孙儿身上下来!”

 

平安吓出了双下巴……

 

屋里鸦雀无声,气氛有点尴尬。

 

“这样不太行……”赵氏对陈老爷道:“得遣人去一趟青云观,请刘道长来做场法事。”

 

陈老爷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怯怯地问下人:“你们太太做梦魇着了?”

 

……

 

于是,当陈琰准备出发省城,来到父母院子里道别时,只见院内烟熏雾绕,院中站着个身穿黄袍的中年道士,身后跟着两个道童,手提桃木剑,正在香案前升坛做法。只见他抬手烧了几道符纸,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双目圆睁,目光如炬,四下扫视。

 

陈琰头大如斗,低声问妻子:“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林月白目瞪口呆的摇头。

 

又见道士提着剑,阔步在院子里碾过一圈,忽然在平安面前停了下来,木剑指着他的鼻尖,念念有词。

 

平安打了个哈欠。

 

子不语怪力乱神,陈琰觉得父母的行为多少有些荒唐,刚欲上前阻止,便见道长面不改色的收势,拿着平安的八字,对陈老爷道:“贵府上并无邪祟之气,小公子也没有被魂魄附体的迹象。”

 

“真的么?”陈老爷紧张的搓手。

 

刘道长点点头:“此乃兴家之子,施主不必担心。”

 

陈老爷将目光落在孙子身上,没心没肺的熊孩子正蹲在一株山茶花旁边帮蚂蚁搬家。

 

他反问:“兴家之子……您说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