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大王 作品

第412章 转圜(第2页)

 林彦秋摇头苦笑:"竟有这等事?当真处处一般黑。"

 闵建阴恻恻地笑道:"官场上这般没脸没皮的还少么?刘师爷在工房这些年,油水捞得盆满钵满。自家娘子给人睡了算什么?横竖还能去勾栏寻快活。"他抿了口酒,"听说他娘子如今独守空闺,这些事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在银子面前,有几个把持得住的?"

 "明白了。"林彦秋指尖轻叩桌面。

 闵建会意,压低声音道:"若要整治此人,易如反掌。他在城东金水巷养了个外室,寻几个军中好手盯梢,画了影图往按察使王大人那一送..."说着比了个手势,"官员德行有亏,按律最是严苛。"

 听得"德行有亏"四字,林彦秋耳根微热,斜睨闵建道:"你就不怕被人拿了把柄?"

 闵建一抖衣袖,露出个狡黠的笑:"怕,故而处处小心。"忽又压低嗓音,"除非...杜掌柜在酒里下药..."

 林彦秋摆手:"杜掌柜精得跟狐仙似的,断不会行此下作勾当。说实在的,使这等手段的都是蠢材。即便一时得逞,岂不招人记恨?老话说得好,'走多了夜路终遇鬼'。"

 闵建点头称是:"杜掌柜确实深谙处世之道。从不见他提非分要求,总把'买卖不成仁义在'挂在嘴边。"

 "商道与宦途终究不同。"林彦秋望着窗外车马,"再豪富的商贾,也不敢轻易开罪官面上的人。杜掌柜能做到这般规模,这个道理比你我更明白。"

 二人正低声密谈时,杜掌柜掀帘而入,腰间玉佩叮当作响。他笑吟吟地往黄花梨圈椅上一靠:"谈妥了?酒菜已备妥,快些用膳罢。待会儿去温泉汤池泡一泡,也好解解乏。"

 林彦秋因未时要面见李知府,只略沾了沾酒杯。见他兴致不高,杜掌柜与闵建也失了酒兴,草草饮了两盏青梅酒,用了些炙肉羹汤,便各自随一名东瀛侍女去了别院。

 白玉砌成的汤池正汩汩注入热水,氤氲水汽中,那东瀛女子身着素白单衣,轻移莲步近前,用生硬的官话柔声道:"大人,容奴家伺候更衣可好?"纤纤玉指已搭上他腰间蹀躞带。

 前番来此,林彦秋未尝领略过这温泉别院的妙处,此刻不免心动。然思及要谒见上官,终究强自按捺。只褪去外袍,俯卧在湘竹榻上。那女子推拿手法倒是精妙,十指如兰,力道恰到好处。

 "倒是正经手艺。"林彦秋暗忖,想来那香艳戏码还在后头。

 待汤池水满,女子忽然解衣宽带,罗衫如雪片般委地。她赤足跪在青玉砖上,乌发如瀑垂落,堪堪遮住胸前春光,却更添几分欲说还休的风情。"请大人怜惜。"她盈盈下拜时,故意将膝头微微分开。

 林彦秋忽觉一阵心悸——非是担忧落入圈套,而是预见某种深远危机。此般温柔乡,恰似那五石散,一旦沾染,再难戒除。眼前这雪肌玉骨的东瀛佳人,怕是比鸩毒更令人沉沦。

 他强行移开视线,却见那女子跪姿极讲究,从竹榻望去,恰好能将旖旎风光尽收眼底。林彦秋骤然起身,抓过屏风上的锦袍,声音微哑:"今日且到此为止,本官忽有要务。"

 实则他已至忍耐极限。再多留一刻,恐难自持。此刻抽身而退,方是明智之举。若放纵欲念,日后必如坠泥沼,愈陷愈深。待系好衣带出门时,秋风扑面,方觉后背早已汗湿重衫。

 那东瀛女子显是未曾料到这般情形,杏眸圆睁,但转瞬便恢复恭顺之色。她急急起身,纤纤素手为林彦秋整理衣冠。罗衫摩挲间,温软玉体几番轻触,林彦秋额角沁出细汗,只得在心中默念:"此等风尘女子,不过瓦砾耳。"如此方能稳住心神。

 待衣冠齐整,林彦秋拂袖而出,连告辞都未与杜、闵二人说,只命小厮递了张字条:"急务在身,先行告退。"

 出了别院,方觉此处偏僻,竟寻不到一顶轿子。正踌躇间,恰遇一辆载客的骡车经过。林彦秋摸遍袖囊,却寻不出零碎铜钱,只得取出一锭五两纹银。那车把式憨厚一笑,指了指车前挂着的钱串——那是用红绳穿好的一吊吊铜钱。林彦秋取了一吊,数出二十文车资,余者尽数退还。

 骡车晃晃悠悠前行,车厢内挤着贩夫走卒,汗味混着土腥气扑面而来。林彦秋扶着车栏,望着这些市井小民黝黑的面庞,忽觉恍如隔世。久居庙堂之高,竟忘了民间疾苦。这颠簸车程,倒成了难得的自省之机。

 李知府其人,性如烈火,刚愎自用。他素来不喜林彦秋,正因此子难以驾驭。然世事如棋,岂能尽如人意?

 及至府衙,林彦秋整了整青罗官袍,面上已是一片澄明。先前那点少年得志的轻狂,早被骡车颠散了。此刻的他,倒真有了几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气度。若董师得见,定当欣慰——从前的林彦秋虽也作沉稳状,然眼底那份浮躁,终究瞒不过明眼人。

 李知府捋须含笑:"林大人到了!请坐。"虽言语客气,身子却在太师椅上纹丝未动。

 "下官见过府尊大人。"林彦秋执礼甚恭,一揖之后方落座。他双手轻搭膝上,青罗官袍纹丝不乱,目光谦逊地望向李知府,俨然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李知府心中暗叹。当初他也曾被这温良表象所惑,直至沧山县那场漕粮案,才见识到这年轻人含笑背后的雷霆手段。身为四品知府,当他发现自己竟难以驾驭这个七品县令时,便明智地选择了退让——甚至还要遵照巡抚大人的意思,为其擢升铺路。这其中的无奈,唯有案头那盏苦茶知晓。

 以他一方府尊之权,本可在巡抚钧旨之下稍作掣肘。给这年轻县令使些绊子,不过举手之劳。然李知府宦海沉浮二十载,早练就一副火眼金睛。年届五旬的他,若运作得当,尚有两任升迁之机,岂会因小失大?

 "林大人近日县务可还顺遂?"李知府端起雨过天青茶盏,盏中茶叶沉沉浮浮,恰似这官场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