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恩师(第2页)
林彦秋放下书卷,从袖中掏出一方素白手帕,轻轻为苏苏拭去额上的汗水。苏苏今日穿着一袭淡粉色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银钗,显得格外清丽可人。
苏苏羞红了脸,抢过手帕自己擦拭:"兄长别这样,街上人多眼杂的。"
"适才那些同窗与你说什么了?跑得这般急。"林彦秋收起手帕,温声问道。
苏苏低头绞着帕角,声音细若蚊蝇:"她们说...说兄长生得俊朗..."
林彦秋闻言失笑,伸手轻点苏苏的额头:"男子相貌好有何用处?又不能当饭吃。"
"兄长真是迂腐!"苏苏吐了吐舌头,"我们学堂的骑射教习,不知多少姑娘愿意自备嫁妆求亲呢。"
林彦秋摇头苦笑,正欲招呼苏苏上马车,忽听身后有人迟疑地唤道:"可是...林彦秋?"
转身望去,只见一位身着褐色直裰的中年文士站在不远处,鬓角已见斑白,但目光依旧炯炯有神。林彦秋一眼认出,这正是他少年时的授业恩师余健。当年若非余先生不弃,多次劝导,他这个顽劣学子恐怕早已荒废学业,哪能有今日。
林彦秋连忙上前,双手作揖,深深一礼:"学生拜见恩师。"
余健捋须而笑,眼中满是欣慰:"老夫就说没认错人。多年不见,你风采依旧,为师却已老矣。"他目光转向已登上马车的苏苏,"那位姑娘是..."
"是学生认的义妹,名唤苏苏。"林彦秋解释道,"这孩子品性纯良,自强自立,学生甚是喜爱,便认作了妹妹。"
正说话间,随从陈振快步走来,双手奉上一封书信:"大人,县衙急报。"
林彦秋向余健歉然一笑:"恩师恕罪,学生需处理些公务。"说罢走到一旁拆阅信件,是县丞方俊琪呈报的师爷人选事宜。
余健见状,心中惊疑不定,低声问陈振:"这位差爷,不知彦秋现任何职?"
陈振见林彦秋对老者恭敬有加,便拱手答道:"回先生的话,我家大人现任沧山县令,掌一县之政。"
"县令?!"余健惊得后退半步,胡须微颤,"他...他才多大年纪?"
此时林彦秋已阅毕书信,走回来时见恩师神色震惊,心中了然。当年那个被众人视为顽劣不堪的少年,如今已是一方父母官,这转变连他自己有时都觉得恍如梦中。
"恩师,"林彦秋再次恭敬行礼,"学生蒙朝廷恩典,现任沧山县令。若非当年恩师教诲,学生断无今日。"
余健眼中泛起泪光,连连点头:"好,好啊!为师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
陈振微微一笑,并未否认。余健不由感慨道:"当年在书院时,这孩子便不一般,如今果然出息了。"
这时,林彦秋已处理完公务,走回来拱手笑道:"恩师见谅,琐事缠身,耽搁了些时候。不如这样,今晚学生做东,请恩师小酌一杯,权当叙旧。"
苏苏也从马车上下来,向余健盈盈一拜:"学生见过余先生。"
得知林彦秋如今已是县令,余健反倒拘谨起来,低声道:"这……恐怕不妥吧?"
在林彦秋的记忆里,余健虽是个尽职的先生,但对待学生却也分三六九等。譬如那些出身显贵的公子哥儿,余健向来不多过问,而对寒门学子,则未必事事上心。林彦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世道如此,人之常情罢了。若非如此,他方才也不会对余健那般恭敬。
正说话间,一辆青幔马车缓缓停在一旁,车帘一掀,走出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她一见林彦秋,便笑吟吟地迎上来:"哎呀,这不是林大人吗?"
林彦秋一时没认出她来,正思索间,余健已在一旁介绍道:"这位是钱主簿,钱大人。"
林彦秋这才恍然,原来是县衙的钱敏,主管钱粮赋税。他连忙拱手笑道:"钱主簿今日怎会在此?莫非也是来接家中子弟?"
钱敏此行并非接人,而是因县学递了折子,请求拨款修缮学堂,她特来查验实情。见余健也在场,她目光微闪,意味深长地说道:"余先生,您有林大人这样的门路,还特意让我跑这一趟,可真是……"
言下之意,是怪余健借林彦秋的官威来压她。
余健听得一头雾水,他哪里知道林彦秋如今在官场上的地位?林彦秋见状,连忙解释道:"钱主簿误会了,学生今日只是来接舍妹,偶遇恩师,叙旧几句。说来惭愧,离了县学多年,这还是头一遭回来。"
林彦秋的解释未必能让钱敏完全信服,但态度已然摆明。钱敏略一思忖,修缮学堂之事本就不归余健负责,今日之事,或许真是巧合。否则,林彦秋大可不必在校门口与她偶遇,大可在她来县学时便出面周旋。
钱敏脸上笑意不减,算是接受了这番说辞,转而看向余健,意味深长地说道:"余先生,其实你们县学的事,若请林大人出面,想必会顺利许多。"
余健却不想掺和其中,只淡淡一笑:"此事非我所管,二位慢聊,老夫先行告退。"说罢,朝林彦秋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恩师慢走。"林彦秋目送余健离开,随即对钱敏笑道:"在下尚有公务,改日再叙。"
余健刚走出不远,忽听身后有人唤道:"余先生!余先生!"回头一看,却是县学的管事赵氏,骑着一匹矮脚马,停在路边。
余健素来不喜赵氏,此女与县学山长之间风言风语颇多,举止轻浮,此次修缮学堂的呈文,便是她一手经办。
"赵管事有何贵干?"余健语气平淡,面上仍维持着礼节性的微笑。
赵氏并未下马,只笑吟吟地问道:"方才与钱主簿说话的那位公子,是何人?"
余健心中微有得意,捋须道:"那是老夫的学生,现任沧山县令。"
"啊?这般年轻的县令?先生莫不是说笑?"赵氏面露讶异,眼中却带着几分不信。
余健见状,心中不悦,脸色微沉:"若是不信,你大可去问钱主簿。你不是一向与她往来甚密,鞍前马后伺候得殷勤?"说罢,不再多言,径直拂袖而去,往自家方向大步走去,再不给赵氏半分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