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风云际会,龙蛇自起
窗纸之外,寒梅悄然坠落。
檐角风铃轻颤,犹如冥冥之中,预示着一场无法回避的惊雷,即将自天而降。
西境深处,血鹰峡以北五十里,群山如列,古道曲折。
已是黄昏,残阳如血,将满天晚霞烧灼成一片灿烈赤金。
山风猎猎吹卷着枯枝残叶,林间鸟雀早已绝迹。
只余冷寂的呼啸在山谷间回荡,如若鬼吟。
在这荒僻之地,有一座破败的山神庙。殿宇残垣断壁,香火早已绝绝。
瓦檐残破,藤蔓攀附着断砖裂石,殿前两尊石兽斑驳不堪。
一只已然倾倒,被岁月啃噬得如同枯骨。
庙内昏暗,香案早已塌毁,仅有一方残旧蒲团歪斜在角落,似是多年前香客遗留。
此刻,一团昏黄的烛火在角落摇曳,映照出几张疲惫而紧张的面孔。
宁泰就卧在内殿一角,一张破旧的榻席下垫着干草与披风。
他的脸色蜡黄如纸,唇角泛白,胸前的绷带早已浸透了血水。
他仰躺在床上,眉头紧蹙,目光微睁,却透着清明的坚毅。
他喘息粗重,唇角微颤,似欲言语,却只是发出干哑的咳声。
榻旁,一名年约三旬的“铁笳”护卫正俯身将新换的草药敷在伤口周围,动作轻缓而沉稳。
他神情凝重,手中药汤已冷,却也不敢生火取暖,只得以手中热帛略作熨热。
另一名护卫则站在庙门边,眼神警觉,手持长刀,目光不时扫向四周林地的暗影,听风辨动。
“王命…未竟……”宁泰轻咳着,目光执拗地盯着床头几张未写完的简牍,手指却已无力握笔。
“钦差大人,歇息片刻吧,”护卫低声劝慰,却被宁泰一眼喝退。
“老夫…一身残骨,有何可惜?”
“若…若将这奸佞罪状带不回京师,我宁泰…死亦无颜!”
他挣扎着半起身,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似要再次伏案书写。
护卫眼圈微红,却也知此时多劝无益,只得将纸笔端来。
他随手拭去滴落的药汁,俯身听着宁泰一字一句口述。
将其化为字字血泪的控诉,笔墨之下,是要写进朝史的惊雷。
“宁昭焚粮嫁祸…谋刺钦差…勾连王相…重臣沈彦…”
“亲送证物……此等国贼,若不诛之,大玄将亡!”
他每言一字,胸膛便剧烈起伏一次,连护卫也难掩动容,笔墨几次颤抖。
殿外,一只瘸腿的山狗探头而入,嗅得血腥欲走又止,低声呜咽后又退入暮色林中。
庙外草丛中微响忽起,接着是一阵细碎而沉重的脚步声,似是铁靴践雪、犬吠远传。
护卫神色骤变,提刀疾步至门外,低声怒喝:“敌至——”
庙中众人骤然紧张,一名年长护卫立刻将宁泰扶起,用破布将其口鼻遮住,以免其发声暴露。
一名最年轻的护卫则摸出腰间暗哨,向着西北三短一长的信号轻吹一声——
那是“紧急求援,无法突围”的急报。
不多时,林间传来数声清脆哨响,一阵细碎步声在靠近。
夜凛杀手,终究还是找到了。
他们身着夜行衣,披灰罩袍,眉宇冷肃无情。
其中数人牵着獒犬,獒犬鼻端湿润、毛色黝黑,正咆哮着猛扑向山庙。
护卫们将宁泰转入偏殿后角,筑起柴木掩体。
一人掏出腰间火折,准备引燃数坛火油做断后之计。
“不可点火,”宁泰含泪厉喝,“此地一烧,证据皆毁!纵我死,此物也要留世!”
那护卫手微颤,眼中血红,却还是点头,将火折藏回袖中:“末将明白。”
夜凛杀手已至庙外,数道身影在黄昏暮色中滑如幽影般攀上庙顶,欲从后堂潜入;
另有三人持长刀正面扑入,獒犬一声狂吼猛扑,护卫迎刀而上,短刃破风、血溅当空。
惨烈厮杀在这破庙之中爆发,灰瓦碎石间,长刀破风、血肉飞溅。
护卫身法狠辣,不愧为宁泰亲卫,数次合击将夜凛杀手逼退,但人数终究不敌。
宁泰被两人搀扶着后退,双手死死护着怀中的蜡丸与泥样包裹。
他强撑身形,眼角余光看到一名护卫被獒犬扑倒,胸膛被撕裂出血洞。
却仍反手将匕首插入獒犬腹中,殒命之际,口中念的却仍是:
“护钦差……护证物……”
他眼眶泛红,怒发冲冠,却无力起身。
他缓缓吐出一口血,咬破指尖,蘸血于简牍最后空白处歪斜而写:
“宁昭弑叔,王恒为祸……宁氏江山……危……速……救……”
字迹踉跄,血渍滴落,墨未干,庙外已传来杀声更烈,破瓦呼啸而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