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开垦荒地(第2页)

清理出来的土地被勉强平整后,人们才捧出用油布小心包裹的种子袋。金黄的麦种,浑圆的豆种,被一粒粒、一把把,无比珍视地撒入黑褐色的泥土中。负责播种的老农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祈祷,又像是在跟土地打商量。看着那些代表着希望的种子落入土中,被泥土覆盖,许多人紧绷的脸上才稍稍露出一点松弛,仿佛已经看到了几个月后沉甸甸的麦穗和饱满的豆荚。

整个新京定居点都沉浸在一片近乎狂热的劳作之中。河岸边,到处是挥汗如雨的身影,斧头砍伐树木的砰砰声持续不断,人们相互吆喝着传递工具或者合力搬运重物的号子声此起彼伏,铁锹挖掘泥土的单调碰撞声几乎从未停歇。这片沉寂了千百年的河谷,被这群来自遥远东方的不速之客彻底唤醒,交织成一首充满了力量、汗水、泥土和微弱希望的开拓之歌。虽然没人知道本地那些看着奇怪的玉米、南瓜能不能吃,好不好种,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先把熟悉的小麦和大豆种下去,把肚子填饱,才能谈以后。土地有的是,只要这口气还在,只要肯下力气,总不至于饿死在这片“应许之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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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是根本,但新翻的地要长出能填饱肚子的粮食,还得等上几个月。眼下这几千多张嘴,光靠船上那点存粮可撑不了多久。朱高煦站在河边高地,看着远处河口的方向,又扫视了一眼身后热火朝天却仍显杂乱的营地,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光指望地里刨食,开头这几个月怕是要饿肚子。”他自言自语,声音不大,旁边的朱瞻壑却听见了。

“父亲,那我们吃什么?”朱瞻壑仰头问道,小脸上沾了些泥点,眼神里带着孩子气的担忧。

朱高煦没直接回答,反而指了指脚下这条奔流不息的大河,又指了指远方那片更宽阔的水域入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脚下这条河,往外走就是个大湾子,里面鱼虾肯定少不了。船队里那些老渔民出身的水手,不能让他们闲着。”

他转身叫来一名负责船务的队官:“传令下去,从留守天京卫港的三条大海船里,匀出一条来,再挑几艘咱们带来的小渔船,找些手脚麻利、熟悉水性的老手,让他们就在这河口内外撒网。告诉他们,别怕费力气,捞上来的东西,鱼也好,虾也好,能吃的都给我送进营地来。填充本就不多的粮食补给!”

队官领命去了。朱高煦又把目光投向营地另一侧,那里驻扎着他带来的百十名精锐士兵,此刻正被派去警戒和协助伐木。

“还有这林子里,”朱高煦摸了摸下巴,目光扫过远处那片郁郁葱葱、深不见底的原始森林,对身边的亲兵队长吩咐道,“光靠河里捞鱼怕是不够稳妥。挑出五十个弟兄,得是眼神好、手上稳、腿脚也利索的那种,分成五队。每天轮换着进林子,打些野物回来。告诉他们,别贪功冒进,就在营地周边五里地转悠,看见不对劲就赶紧撤。两人一组,必须互相照应着,别落了单。安全第一,我可不想人还没站稳脚跟,先折损在林子里。”

他顿了顿,补充道:“碰上没见过的野兽,块头太大的,能躲就躲,打不过就跑,别硬充好汉,命比什么都金贵。另外,让他们多留心,看看树上地上有没有能吃的野果子、野菜什么的,不认识的别乱动,摘些样子回来,让懂行的人瞧瞧。总之,能填肚子的东西,都得想法子弄回来。”

亲兵队长抱拳应道:“是!王爷,属下这就去安排。那……主要打些什么?”

“能吃就成。”朱高煦挥了挥手,显得并不挑剔,“前两天不是有人回来报,说林子里常见一种脖子泛红、个头比寻常家鸡大不少的野鸡,看着挺肥实的?那就多打些回来!还有鹿啊、兔子啊,瞅见什么打什么。打回来的东西,一律送到伙房去,让管事登记造册,按人头给大家分下去。告诉弟兄们,谁打得多,晚上加餐,肉绝对管够!”

命令传达下去,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几支装备着弓箭、腰刀的狩猎小队便精神抖擞地钻进了林子。营地里的人们则继续着伐木、开荒、修建窝棚的繁重劳作。

傍晚时分,炊烟袅袅升起时,出河打鱼的小船先回来了。虽然渔网看着破旧,技术也未必精湛,但几筐活蹦乱跳、银鳞闪闪的河鱼被抬上岸时,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喜色。紧接着,进山的狩猎队也陆续返回营地。他们个个衣衫被汗水和露水打湿,脸上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几只被捆了腿还在扑腾挣扎的“红脖子野鸡”被扛在肩上,那体型确实比大明常见的家鸡大了足足一圈,羽毛颜色也更显斑斓。还有人扛着剥了皮的野兔,甚至还有一头不算太大的倒霉野鹿,引得营地里一片惊叹和议论。

朱瞻壑立刻被那些奇特的“大鸡”吸引了过去,好奇地围着打转,伸手想去摸那鲜红的肉垂,又有些胆怯。他扯了扯朱高煦的衣角,仰头问道:“父亲,这鸡脖子怎么是红的?瞧着怪吓人的,这能吃吗?”

朱高煦走上前,仔细看了看那些被后世人称为火鸡的猎物,用脚踢了踢其中一只,分量着实不轻。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脸上也露出点笑意:“能吃,怎么不能吃?看着肥硕,肯定有肉。就是这肉质,怕是比不上咱们应天府细养的嫩鸡,柴一些是免不了的。不过眼下,地里的粮食还没影儿,有的吃就不错了。这是这片新大陆给咱们的见面礼,是咱们眼下最容易到手的吃食,得记着这份好,心怀感恩才是。”他这话半是解释,半是感慨。

有了河里的鱼虾和林子里的野味及时补充,营地里紧绷的粮食压力顿时缓解了不少。伙房那边飘出了久违的肉香,虽然只是简单的炖煮,调料也匮乏,但对于这些缺油少盐许久的人们来说,已是难得的盛宴。人们分到鱼肉和野味时,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连干活的号子声似乎都更响亮了几分。夜晚围着篝火吃饭时,气氛也轻松热烈了许多,不再像刚登陆时那般死气沉沉。虽然日子依旧艰苦,前路依然漫长,但至少,眼下能看到实实在在的肉食,肚子里有了油水,未来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绝望和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