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波瓦坦冲突(中)(第2页)

朱瞻壑愣了愣,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去分辨。“砰……砰砰……”断断续续的枪声确实在响,虽然不算密集,但那独特的炸响在夜里传得很远。“好像……响了好一阵了。”

“那就是了。”朱高煦终于转过头,看了儿子一眼,“战前布置,临阵调度,自有章法。你现在冲出去,是能帮着扛矛,还是能帮着瞄准?”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为帅者应该指挥大局不应该亲自下场指导,如果你的思路和负责战术指挥的人的具体布置相悖,

他伸手指了指远处厮杀最激烈的地方:“你看那边,咱们的人虽然人少,但队形没散,火铳和弓箭压住了土人冲锋的势头。那些农夫看着乱,但他们是保自己的地,那股劲头,比什么都管用。波瓦坦人想烧粮,没那么容易。”

朱瞻壑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望去,心神稍定,仔细观察着战场的态势。火光下,确实能看到穿着简易盔甲的亲卫队如同礁石般顶在前面,后面稀疏的箭矢和不时炸响的火铳构成了一道防线。那些拿着五花八门家伙的农夫们,虽然不成章法,却异常凶悍地和试图靠近田地的土人扭打在一起,空气中隐约传来他们的怒吼和咒骂。

“爹,您早就料到他们会来偷袭田地?”朱瞻壑忍不住问。

朱高煦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又迅速抚平:“他们不傻,知道哪里最让我们心疼。不过,这样也好,总比让他们憋着坏,在林子里跟咱们捉迷藏强。”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战场,“走吧,去哨塔上看得更清楚些。记住,越是混乱的时候,越要冷静分析。这战场,也是一本活教材。”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率先向营地中央的瞭望高塔走去,脚步依旧沉稳。

田埂上,战斗骤然打响。波瓦坦人发出尖利的呼号,手臂奋力挥动,将一支支燃烧的松明投向新开垦的田地。干燥的草梗、翻耕后疏松的泥土边缘,几乎是瞬间就被点燃,火舌借着傍晚吹来的微风,扭动着身躯,迅速朝着田垄深处舔去,空气中立刻弥漫开刺鼻的焦糊味。

“快!用土盖!他娘的别让火烧过来!水桶来不及了!”李四五嗓子都喊劈了,眼睛通红,抡起手里的铁锹就冲了上去。他身后跟着一群同样红了眼的农夫,他们挥舞着锄头、铁锹,甚至有人拿着粪叉,拼命铲起田埂边湿润的泥土,奋力扑打、覆盖那些跳跃的火苗。浓烟滚滚,呛得人眼泪直流,剧烈地咳嗽,脸上、身上很快就沾满了黑灰和泥巴。

与此同时,刚刚放下农具没多久,被紧急集结起来的民兵预备队,在几个嗓门洪亮的老兵带领下,抢占了田埂边一处略微高起的土坡。许多人脸上还带着茫然和紧张,握着简陋长矛的手心全是汗,但连日操练的口令还响在耳边。“弓弩手,准备——放!”随着老兵嘶哑的命令,十几支箭矢和弩箭带着尖啸声飞出。箭矢稀疏,准头也谈不上多好,但还是准确命中了几个冲在最前面、正准备再次投掷火把的波瓦坦人。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中箭者踉跄倒地,后面跟进的土著明显动作一滞,投掷火把也变得慌乱起来。

“砰!砰砰!砰……”几十支火门枪先后打响。巨大的爆鸣声在傍晚的田野上炸开,枪口喷出橘红色的火焰和浓烈的白烟,硝烟的味道瞬间盖过了草木燃烧的气味。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加上波瓦坦人也在奔跑躲避,这一轮齐射真正打倒的人不多,但那如同旱天惊雷般的巨响,还有眼前从未见过的“雷火”,让许多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的波瓦坦战士吓得魂飞魄散,不少人下意识地趴在地上或者怪叫着后退,原本冲击的势头顿时被打断。

“杀过去!捅穿他们!”亲卫队长瞅准了这个空档,钢刀猛地向前一挥,带着他手下那队披着简易铁甲、手持雪亮长矛和钢刀的亲卫队员,发起了反冲锋。这些久历战阵的老兵步伐沉稳,队列整齐,如同钢铁铸成的墙壁,直直撞向有些混乱的波瓦坦人群。

近身搏杀瞬间爆发。新明士兵手中钢制兵器的优势在接触的刹那体现得淋漓尽致。打磨锋利的长矛轻易就能刺穿波瓦坦人身上聊胜于无的兽皮或者粗布,甚至直接贯穿身体。沉重的钢刀带着风声劈砍下去,土著手中的石斧、骨矛、木棍根本无法格挡,往往一碰之下不是断裂就是被磕飞。少数波瓦坦人挥舞着一些颜色暗淡的铜斧或铜矛,那似乎是用天然铜块直接捶打而成,没有经过冶炼提纯和铸造成型,质地软韧,硬度远不及钢铁,与钢刀碰撞时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卷刃或者留下深深的缺口。

然而,波瓦坦人没有立刻溃败。他们在山林中生存,与猛兽搏斗是家常便饭,骨子里有股悍勇之气,人数上也确实比冲上来的亲卫队多。更重要的是,那些自发冲上来保卫田地的农夫们也加入了战团。他们没有盔甲,武器就是手里的农具,更不懂什么配合,但那股子护食的狠劲却异常惊人。一个壮汉挥舞着沉重的锄头,照着一个波瓦坦人的脑袋就刨了下去;另一个瘦高的汉子用草叉死命地捅刺;还有人抡起挑水的扁担横扫猛砸。一时间,田埂上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农具破空声混成一片,场面极度混乱而血腥。

就在战斗胶着,新明一方凭借武器和组织优势逐渐占据上风时,侧翼的树林里突然又响起了震天的呐喊声!又一支人数不少的土著队伍冲了出来,他们的装束和波瓦坦人略有不同,显然是另一支部落。

“不好!是援兵!”亲卫队长脸色一变。他看到朱高煦在高台上打出的旗语,命令他稳住阵脚,不要冒进。

新加入的土著生力军如同潮水般涌入战场,刚刚建立的优势瞬间被拉平,甚至有些吃紧。守卫田地的农民们感到了更大的压力,伤亡开始出现。夜色渐深,火光与月光交织,映照着田埂上殊死搏杀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糊和泥土混合的刺鼻气味。朱高煦在高台上眯起了眼睛,手指无声地敲击着栏杆,计算着双方的消耗和战场的走向。这场冲突,比预想的还要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