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议事会构想(第2页)

尤其是想到那些习惯了圣人言论的老夫子们,听到这套让农夫工匠商人与他们平起平坐议政的规矩时,可能会吹胡子瞪眼、痛心疾首的样子,他心里反而有种期待。

新京只是个开始,一个试验田。将来地盘大了,人口多了,这套东西还得不断修改,不断完善,甚至可能推倒重来。但眼下,这套议会制,应该能让新明帝国这艘草创的船,在新大陆的风浪里,走得更稳一些。

.............

几天后,朱高煦召集了几位跟随他最久的船长,还有定居点里几位颇有声望的儒生,将自己的这套“新京议事会构想”和盘托出。

话音刚落,议事堂里先是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几个船长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满是茫然。他们是跑惯了大风大浪的人,船上的规矩简单直接,船长说了算,底下人听令就是。这又是选举,又是投票,又是互相监督,听着就头晕。那个络腮胡子的张船长,他使劲挠了挠那乱蓬蓬的头发,粗声粗气地问:“王爷,俺没听错吧?您的意思是……以后这新京城的头儿,咱们说了能算一部分?不是您一句话就定了?”他咂摸了一下滋味,觉得这事怪新鲜的,但转念一想,“不过也好,反正最后还是王爷您拍板,俺们就跟着喊喊,出不了岔子。”

旁边另一个精瘦的船长,姓李,心思活络些,皱着眉补充道:“王爷,这法子听着是让大伙儿都说得上话,可会不会太慢了?海上不等人,岸上的事儿恐怕也耽搁不起。万一七嘴八舌吵个没完,啥事也定不下来,那不是误事吗?”

船长们还在琢磨利弊,那几位儒生的反应可就炸了锅。为首的是个姓钱的老秀才,胡子花白,身子骨瞧着还硬朗,此刻却气得双手都有些哆嗦。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朱高煦长揖不起:“王爷!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自古圣贤治世,皆是朝廷简派良吏,上承天心,下牧黎民。岂能、岂能让那些引车卖浆之流、目不识丁之辈,来议论官吏任免?农人耕种,工匠劳作,商贾逐利,各安其分,方是治世正道!若让他们与读书人同堂议政,岂不是将这尊卑秩序搅得天翻地覆?此乃乱政之始,纲常扫地啊!老朽……老朽真是闻所未闻,想都不敢想!”他语气激动,几乎是痛心疾首。

另一个年轻些的儒生,姓赵,平日里颇得朱高煦看重,负责文书记录,此时也涨红了脸,跟着起身:“王爷明鉴!我等追随王爷远渡重洋,为的是在这蛮夷之地重建礼乐,光大华夏衣冠,延续圣人道统!如今根基未稳,正该上下一心,效法古制。若行此等闻所未闻之法,恐人心浮动,非但不能凝聚力量,反而会滋生事端,离心离德!长此以往,我等与那些化外之民何异?恳请王爷三思,收回成命!”

他们是真的慌了,感觉自己坚守的整个世界观都在摇摇欲坠。在他们看来,让那些满身泥土、油污、铜臭的人来决定谁当官,甚至跟他们这些饱读诗书的人平起平坐讨论治理之道,还要受他们监督。这比前几天王爷说要费大力气种那呛人鼻子的“烟草”,还要让他们无法理解,甚至感到恐惧。

看着儒生们捶胸顿足、恨不得以头抢地的模样,朱高煦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觉得这场景颇为有趣。他端起桌上的粗陶茶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热气,呷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放下。

“钱先生,赵先生,还有诸位,都坐下说话。”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议事堂里渐渐安静下来。“本王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乱了规矩,失了体统。”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继续说道:“但此一时,彼一时。这里不是应天府,不是大明,是我们需要开发新大陆。脚下是几万里未垦之土,周围是心思难测的土著,大洋对岸还有随时可能出现的西洋舰队。想要在这里活下去,还要活得好,就不能抱着老制度不放。”

朱高煦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农人供养我们,工匠武装我们,商人为我们输送钱粮,你们读书人传承道理、教化人心。少了哪一环,我这新明帝国都转不起来。让他们说话,不是要让他们骑在谁头上,而是要听听他们的难处,他们的想法。集思广益,才能少走弯路。政令通达,民心才能凝聚。大家心里痛快了,干活才有劲头,这新家园才能建得又快又好。”

“至于纲常伦理,”他顿了顿,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孔夫子周游列国,不也是因地制宜,看人下菜碟吗?咱们在这新地方,面对新局面,搞点新章程,我看没什么不妥。再说了,最终谁说了算,你们心里没数吗?”

他看向那几个脸色依然难看的儒生,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辩的决断:“这议事会的规矩,是我朱高煦定的。你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跑来跟我争辩祖宗说过什么,而是坐下来,好好琢磨怎么把这套规矩细化,写成条文,让它能用,好用。都听明白了吗?先议出个章程来,大家一起过目,再最终敲定这议事会的法度!”

议事堂里彻底安静了。船长们若有所思,似乎觉得这法子虽然麻烦,但王爷说得也有道理。儒生们则面色复杂,震惊、不甘、无奈,种种情绪交织,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默默地坐了回去。他们清楚得很,这位汉王殿下,一旦拿定了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眼下除了遵从,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在这新大陆不像大明那样儒生众多,更多的是农民工匠,他们儒生还是很难翻出一些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