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雪夜立誓·真(第2页)
难过?
余幼嘉一愣,旋即矢口否认:
“那倒没有。”
“谁都会死,我也会,你也会.....没什么好难过的。”
对。
死,确实没什么好难过的。
但余幼嘉想了想,又说道:
“只是她们,有些特别。”
余幼嘉挪动那只揽人的手,想要拍拍表哥的脸。
可她一抬手,却摸到了如绸如缎倾斜而下的墨发。
许是因为磕碰,周利贞束发的绦带竟不知何时松散,斜斜挂在墨发之上。
余幼嘉也没特别在意,只顺势又摸了摸墨发,顺势挑起一缕在指尖搅动:
“她们,特别笨,特别痛苦一些。”
白氏不恨谁,也就罢了。
而洪氏则是没搞明白自己该恨谁。
她想当恶人,可她还怀念当初,当不明白恶人。
她临死有所悔过,可夫女具散,她忍不下别人幸福美满的那口气,也没法重新开始。
善恶都不会痛苦。
白氏虽生死,但不会痛苦。
蒋掌柜虽自食恶果,又被闷头打了一顿,可他亦不会痛苦。
只有既不够善,又不够恶的庸人,才会无穷无尽的痛苦。
可偏偏,这些人又是最多的。
所以余幼嘉,十分不喜欢这份滔天的苦痛。
她觉得这份痛苦犹比钝刀,比生死还要可怖,足以穿通岁月,穿通最冷的寒夜,不知何时便在人身上划上一刀。
不深,不痛。
但足以留存很久很久。
雪夜之中,只有瑟瑟寒风吹拂的声响。
周利贞一直静静听着,听着余幼嘉的言语,听着余幼嘉的心跳。
好半晌,他才问道:
“表妹知道往年什么时候开春吗?”
余幼嘉一愣,还没回答,就听周利贞又自顾自轻声回道:
“按照往年的节气,过完寒饐节,就快到年关,年关一过,最多半月,就能立春......”
“但,那是往年的事情。”
周利贞恋恋不舍的起身,难得伸出手来尝试抱住余幼嘉。
余幼嘉不闪不避,与他颈鬓相接。
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不过想来无非也就那几种——
乖顺,巧意,逢迎,亦有一丝惹人怜爱。
可他的言语,却着实又有些让人难过:
“明年不会有开春了。”
“若不碰巧的话,最少数年,最多或许得百年,才能有下一个春日。”
不会有春日,那就是长留在冬日。
而冬日,本就是会死很多人的。
若没有成千上万条人命,哭天嚎地的痛苦,挣扎,愤恨,蓄势颠覆这个腐朽的冬日,那春日,永远不会来的。
这,是必要的牺牲。
清癯青年垂眼,虚虚拢着心上人,若是余幼嘉能看见他的双眼,便能瞧见他始终无悲无喜,一丝波动也无。
那是真正的视生死如云烟,带着一种天真到了极点的残忍。
可余幼嘉没有看见,她抱住了周利贞,将不敢真碰到她的周利贞抱紧,轻声道:
“不,不会的。”
“我给你想办法弄来一个春日。”
“我们不但能有春日,我们还能等到一个硕果累累的秋日。”
“我会赚好多好多的银钱,往后给你铸个金屋,把你藏起来,外头的人伤不了你,你永远可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