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杀人放火
这话说的狠厉。
比厉鬼还要暴戾几分。
而屋内血气蔓延,似对胜负更早有决断。
余幼嘉冷笑一声,伸出手擦了擦满是血污的脸,这才发现越擦越脏,自己的手与衣裳,早在劈砍中沾满了鲜血。
擦不干净,索性不擦。
毕竟,也没有一条规矩定死人活着一定得干净万分。
余幼嘉索性弯下腰去,在县令与段主簿的身上翻找,终于,扯下二人腰间的官印,扬长而去。
与来时郁郁不同,走时,余幼嘉堪称神采奕奕。
她一路穿行,县衙里人不多,可零星几人见到顶着满头满身鲜血的女人,却也无一人关注于形容狼狈而又癫狂的余幼嘉。
这可和之前她打扮成男装时,逢人就得被旁人盘问的情况完全不同。
余幼嘉想了几息,到底是想明白了关键——
因为她松了发髻,松了领口......
所以纵使满头满脸的血,旁人也能看出来是女子。
而这个府邸,有很多这样的女子。
她们被鞭打,欺凌,已经是家常便饭。
不会有人觉得她有可能做了什么大事,他们......大多以为她是某个被老县令奸污鞭打的小妾。
多么可笑啊......
余幼嘉哈哈大笑,形容越发疯癫,惹得旁人更远了一些。
余幼嘉毫无顾忌的狂奔,沿着来时路找到了五郎。
五郎仍在原先的廊下等候,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脚边的石子,被脚步声吸引,回头看到浑身是血的血人朝他冲过来,登时吓了一大跳:
“啊——啊——阿姐!”
余幼嘉没有给他任何浪费时间的余地,抓着五郎的肩膀,便是狠狠一记头槌,让五郎痛到彻底冷静了下来。
五郎被打的整个人眼神都清明了许多,余幼嘉捏着对方的双肩,以极快的语速,道:
“五郎,我刚刚杀了崇安县令和主簿。”
少年骇然,登时就想跳脚,可余幼嘉只用一句话又将人按了回去:
“他们罪有应得,吕氏一直在县衙里,她被县令打死了。”
五郎脸上的骇然都还没消散,便骤然愣住。
余幼嘉动了动指尖,才发现自己已经将血蹭到了五郎身上,于是便松开了手,继续开口:
“珍果坊的蒋小娘子也在,也被县令打死了。”
“很多人,很多人都死在这个老县令的手里。”
“还有张三......你记得他,对不对?他的儿子,是段主簿和一群小吏弄死的。”
余幼嘉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我不懂官场,也不明白这县衙要什么样的信物才能驱策底下人,但我知道,他们死了,县衙肯定会大乱......”
“我杀人后,只将县令与主簿的官印都带走了,你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余幼嘉素来独断,纵使是问询,也气势迫人。
五郎脑子追不上余幼嘉的思绪,可他素来博闻强记,人未回神,嘴已经替他先一步道出了答案:
“不,不行,官印还不够。”
“官凭出身,委任敕状,还有一个朝廷一半,官员一半,用以证明正身的鱼符......”
“若是只有官印,其他人拿到其他东西,只要从前的文书上找出印章模制,照样能作假,冒充这个县令,胡作非为.......”
“更有甚者,若是愿意扛起官印遗失的罪责,不用官印也能上去当官。”
余幼嘉心里啧了一声,原先杀掉县令时的几分松快烟消云散。
她低头,看向明显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五郎,言语却仍是轻快:
“好,我知道了,你回家去,我回去找。”
“这个县衙,一定不会再有下一个马县令!”
五郎怔愣一瞬,抬眼看向自家阿姐。
两姐弟的目光对视,五郎清楚瞧见了阿姐沾满血污的脸上,那双灼灼的明眸里,具是决绝。
她说,死了,吕氏,蒋小娘子,张三的孩子,死了。
她说,很多人,很多人都死了。
她说,不会再有下一个马县令了......
那一瞬,五郎清楚的听到了自己骤然被捏紧的心跳。
懦弱如他,自卑如他,却也被那双明眸里燃起的火苗吸引,试图当飞蛾。
于是,他在余幼嘉再一次,又一次,不知第几次转身,让他快跑,准备自己涉险的时候,他决然的伸出手去,拉住了余幼嘉满是鲜血的衣角。
余幼嘉一愣,回过头。
五郎艰难的忍着唇齿间的发抖,开口道:
“阿,阿姐,不用找。”
“官凭出身,委任敕状,都是纸,只要一把火烧掉书房和文库,剩下的鱼符就算是被人找到了,也一定无济于事。”
现在,现在太危险了。
阿姐满身是血,到处乱跑早晚会被人发现。
不如放一把火,这样的话,不如放一把火,一定能够烧掉那些凭据......
“啊......”
余幼嘉被提醒,原先紧绷的神经到底是放松了少许:
“杀了两只畜生,有些开心,险些都忘记了杀人放火通常都是一起的......”
“这火确实是得放,不但得放,还得放的大一些。”
“不但能毁掉文书与罪证,还能毁掉尸体,旁人没有找到县令和主簿,又群龙无首,只能分出精力再找.......”
换而言之,纵使不能一口气灭掉剩下的官吏,但令他们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给自己腾出些许喘息的时间,也是绝对够的!
余幼嘉拍了拍五郎的肩,抬步准备再走,却发现五郎仍没有松手。
五郎在强忍恐惧,却也在不停哀求:
“阿姐,你让我追随你吧。”
“我不拖累你,我,我不想这么没用,永远只能在原地等你......”
少年的眸子明亮,余幼嘉步子稍顿,再抬步时已经慢了些许:
“那你小心护住自己。”
五郎如蒙大赦,连忙跟上。
余幼嘉又一次带着五郎折返回那个血腥的院子。
因原先老县令之命,此处仍是没有人靠近。
余幼嘉一脚踹开房门,利索的扯下帐幔作引,旋即掏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将点燃后的帐幔扔到了两具尸体之上。
血腥的尸身逐渐被艳丽的火舌吞没,时不时散出古怪的味道。
余幼嘉以为五郎会害怕,会发抖,或者,又会呕吐。
但,她稍一转头,便看到五郎正努力将屋中木制的桌椅板凳推到两句尸体旁,试图将火燃的更猛烈些。
虽然时候不对,但瞧着这副场景,余幼嘉却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五郎,若是放在往常,咱们这就叫做狼狈为奸,你做的事儿,就叫助纣为虐。”
阿姐杀人,阿弟便放火。
阿姐放火,他便搞柴火......
五郎正着急忙慌的寻木料,闻言,连头都没抬,却难得回驳了余幼嘉一句:
“胡说!”
“阿姐,我们这叫做除暴安良!”
“我往后若真的能当史官,我要把你记成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