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白灼西生菜的吕子 作品

第13章 邮车

县城的公告栏前,一个瘸腿的老邮递员正往墙上贴信件。最上面的是封退信,收件人写着“阴山口古村落 刘伟收”,寄件人地址模糊不清,邮票被黑褐色的黏液浸透,像块凝固的血痂。 “又是寄往那鬼地方的。”老邮递员啐了口唾沫,他的右腿是年轻时送信到山里被蛇咬的,从此落下残疾,每逢阴雨天就疼得钻心。他总说那山里的蛇不是普通蛇,眼睛是黑洞洞的,鳞片上缠着红布。

 贴完信,他推着绿色的邮车往回走,车铃叮铃铃响,和信号塔的铃铛声越来越像。路过医院时,他看见新一批应聘的人正往面包车上挤,其中有个穿白大褂的姑娘,侧脸像极了三十年前从村里跑出来的那个疯女人——那女人当年抱着个木匣子,嘴里不停喊着“刘伟回来了”,最后冻死在山口的雪地里。

 邮车刚拐过街角,老邮递员突然停住了。车斗里的信件不知何时多了厚厚一沓,收件人全是“阴山口古村落”,寄件人五花八门,有“信号塔维修队”“县医院”“探险游客”,甚至还有封来自“1997年音乐教室”的信,信封上沾着几缕黑色的长发。

 最底下的信没有邮票,没有地址,只有个用血写的“等”字,字迹和退信上的一模一样。

 老邮递员的右腿突然剧痛起来,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低头,看见裤管里渗出黑褐色的黏液,顺着裤脚滴在地上,汇成条细小的溪流,朝着山路的方向蜿蜒。

 “该去送信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甜腻又冰冷。

 老邮递员抬头,看见信号塔的钢架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塔顶的红灯像只眼睛,正盯着他笑。晒谷场的八仙桌旁,穿碎花裙的女人举着碗,对他遥遥招手,碗里的液体晃出涟漪,映出他年轻时的模样——那时他还没瘸,背着邮包往村里跑,手里攥着封刘伟寄给未婚妻的信,信里说“等工程结束就娶她”。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握紧车把,邮车自动调转方向,朝着山路驶去。车斗里的信件在颠簸中跳动,信封一个个裂开,掉出的不是信纸,是红布,黑褐色的红布,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名字,有刘伟,有穿碎花裙的女人,还有他自己的名字。

 雾气漫上县城的街道,路灯的光晕里浮着无数人影,正跟着邮车慢慢走。他们的脚不沾地,手里都举着没寄出的信,信纸上的字迹被泪水泡得模糊,最后都变成一个“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