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寒甲浸霜月(第2页)
陈宏的眼神暗了暗,却只说:"速去速回,子时前必须回来。"
他塞给我个锦囊,指尖划过我掌心的茧,"里面是柔然通行令,还有……防狼的药。"
柔然大营的篝火像散落的星辰。
我趴在胡杨树上,看着帐篷里的柔然将领们喝酒,忽然听见熟悉的琴声——是《木兰辞》的调子,却用柔然乐器演奏,带着苍凉的韵味。
"世子还在想那个北魏将军?"有人调侃,"听说她战死后,你把她的玉佩挂在帐中,连王后都吃醋了。"
我攥紧锦囊,看见帐中走出个男子,左眼角下有颗泪痣,正是前世的拓跋宏。
他穿着柔然世子的华服,手中把玩着枚玉佩,羊脂白玉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正是今生我此刻藏在贴身处的那枚。
"她不是将军,是……木兰花。"
他忽然抬头,望向我藏身的胡杨树,"长在中原的木兰花,却在柔然的土地上,开得比胡杨更坚韧。"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月光穿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前世他死在我怀里时,脸上落着的雪花。
"别怕,是我。"他忽然用汉语低声说,"陈宏是假名,我是拓跋宏,柔然世子,也是你的……阿宏。"
他伸出手,掌心躺着半块银铃,正是我今生丢失的那枚,"十二年前在平城,你救的小少年,就是我。"
记忆突然清晰。那年我十三岁,在平城巷口看见几个混混殴打乞儿,少年左眼淤青,抱着个布包喊"别抢我的木兰花"。
我赶走混混,发现布包里是朵晒干的木兰花,还有半块银铃。
"原来……你早就认出我。"我跳下树,锦囊里的通行令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木兰刺绣帕子,"所以前世你才会在战场上,故意让我刺中你的左肩,而不是心口。"
他捡起帕子,指尖划过绣线:"那时我就想,若能死在你剑下,也算圆了当年的梦。"
他忽然握住我手腕,拉向胡杨林深处,"跟我走,去见我的母妃,她会喜欢你,就像喜欢当年那个送她木兰花的汉人女子……"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北魏的巡逻队。
我猛地抽回手:"我不能跟你走,我父亲还在生病,我弟弟还小……"
"你以为留在北魏,就能改变你父亲的命运?"
他眼中闪过痛楚,"前世你父亲是被北魏细作下毒害死的,不是病死!那些你以为的'战友',早就怀疑你的身份,想借柔然人的手杀你!"
惊雷般的话语炸开在耳边。
前世父亲的病历,确实有太医说"内有蛊毒",我却以为是战伤所致。
此刻看着拓跋宏眼中的血丝,突然想起前世凯旋时,主将看我的眼神里,藏着怎样的忌惮。
"跟我回去,我能救你父亲。"他掏出个小玉瓶,"这是柔然的解蛊药,只要你父亲服下,三天内就能痊愈。"
我盯着玉瓶,指尖发抖。
胡杨林的夜风带来木兰花的香气,却混着血腥的回忆。
前世的战友,今生的"校尉",还有眼前的柔然世子,究竟谁才是可以信任的?
"花弧!"远处传来陈宏(不,应该是拓跋宏)的喊声,带着北魏士兵特有的粗犷,"快回来,柔然人发现你了!"
他忽然松开手,玉瓶掉进我掌心:"不管你选哪边,我都在胡杨林等你。"
转身时,他的华服扫过我的盔甲,像前世他的鲜血染红我的战袍,"记住,木兰花不止开在中原,在柔然的沙地里,它也能生根。"
我攥紧玉瓶,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夜色里。
远处火把亮起,北魏巡逻队的灯笼像恶鬼的眼睛,渐渐靠近。
而掌心的玉瓶,正散发着与前世拓跋宏身上相同的药香——那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死亡与救赎交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