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5章 永夜长明(终章)

三个月后的初雪,把纪念碑染成银色。

 “卫国戍边英雄”的鎏金大字在阳光下流淌,老班长的名字排在首位,后面跟着“陈小树”——这是小陈入伍前藏在枕头下的本名,直到整理遗物时,我才从他贴在血型牌后的照片上看见。

 戴银饰的少年成了护边员,每天都会给纪念碑扫雪。

 他刻的经幡挂在碑顶,风过时发出哗啦啦的响,像老班长教小陈唱的《强军战歌》,跑调却坚定。

 陈营长每次巡逻都带包青稞饼,掰碎了撒在碑前:“老班长,新兵蛋子烤的饼,比你当年的压缩饼干香。”

 昨夜收到新兵连的信,附了张照片。

 叫“小冉”的男孩站在军旗前,胸口的血型牌闪着B型光,眉眼倔强得像小陈刚入伍时。

 信里说他咬破手指,在申请书上按了红手印:“我想替陈班长守界碑,他的血还没凉。”

 此刻站在界碑旁,看着新兵们踏雪巡逻。

 排头的列兵突然蹲下,用手套擦界碑上的积雪——正是小陈刻字的位置。

 他的战术背心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歪扭的刻痕,凑近看,是“稳”字,像老班长教小陈写的第一个汉字。

 暮色四合时,纪念碑前的长明灯亮了。

 我摸着老班长钢盔上的凹痕,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却只看见转经筒在风里转动,经幡扫过雪地,留下串模糊的脚印,像极了老班长和小陈巡逻时,永远并列的两行足迹。

 风又起了,带着雪粒子打在钢盔上。

 我摘下帽子,任白发被风吹乱——三十年守边,竟没发现青丝早染霜。

 但低头看见军装上的勋章,突然明白,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老:老班长未写完的“家”,小陈刻的“中国”,还有每个新兵胸前跳动的B型血,都是苍狼谷最滚烫的雪,最不化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