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5章 咸阳策·楚袖添香(第2页)

 “先生当真认为,异人那质子能成大事?”阳泉君忽然问道,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我挑眉:“君可知,奇货可居?”

 阳泉君一愣,随即大笑:“妙,妙!先生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商人,竟能将人当作货物来经营。”

 我笑笑,没有说话。

 可心中却清楚,异人不是货物,赵姬也不是——他们是我棋盘上的棋子,更是我心中的劫。

 回到邯郸,已是月余后。

 赵姬站在雅阁前,身畔红梅尽谢,只剩枯枝如铁。

 她瘦了,面色苍白,眼中满是疲惫:“咸阳事毕?”她递来热酒,手无半分温度。

 “夫人已认异人为子,不日将迎其归。”

 我饮尽酒,辣意灼喉,“汝明日便嫁与异人。”

 她忽然笑了,笑声惊起檐下寒雀:“吕不韦,你可曾想过,我若已有身孕?”

 酒盏自手中坠落,碎声如吾心肝。

 我盯着她的小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何时?”

 “上月廿三,你醉后......”

 她抚上小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此子,该姓吕,还是姓嬴?”

 我抓住她手腕,抵在廊柱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汝可愿舍此子,换后位?”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可话已说出口,再难收回。

 她望着天际阴云,良久方道:“妾闻,商人之妻,当善算。此子若为异人子,则妾为王后;若为汝子,则......”

 “则死无葬身之地。”我替她说完,指尖抚过她小腹,心中一阵绞痛,“汝需记住,此子乃异人骨血,与吾无半点干系。”

 她闭眼任泪滑落,忽而吻住我唇,“吕不韦,你终究是要我连骨血都作了筹码。”

 我推开她,袖中滚落咸阳带回的金步摇,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拾起步摇,突然簪入廊柱:“金步摇,金步摇,摇碎人心第几遭?”

 细雨渐密,打湿她单衣,勾勒出纤细身形。

 我转身时,听见她在身后低吟《白头吟》,每字皆如冰锥刺背——“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赵姬,原谅我,待你成为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在心中默念,却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夜幕降临,我独自坐在绸缎庄的二楼,望着窗外的雨幕。

 手中的酒壶已经空了,可心中的愁绪却愈发浓烈。

 忽然想起在咸阳时,华阳夫人抚过玳瑁梳的模样,那眼中的泪光,竟与赵姬如此相似。

 原来,这世上的女子,无论身处何地,都逃不过相思与无奈。

 “先生,该歇息了。”阿满走进来,轻声说道。

 我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望着案头的《商君书》,墨字在烛火下显得格外醒目。

 “奇货可居”,这四个字,成就了我,却也毁了我。

 如今,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青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赵姬的脸,还有她腹中那个可能属于我的孩子。

 吕不韦啊吕不韦,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你不仅毁了一个女子的爱情,还可能毁了自己的骨肉——我在心中痛斥自己,却又无力改变这一切。

 罢了,一切皆是命。

 我长叹一声,吹灭烛火,任由黑暗将我吞噬。

 或许,在这黑暗中,我才能暂时忘记心中的愧疚与痛苦,才能梦见那一日的邯郸雪,还有那抹在雪中弹琴的紫衣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