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8章 姑苏焚心曲(第2页)

 夫差望着我们,忽然像明白什么,笑得前仰后合:"好啊……好个勾践,连寡人的枕边人都能变成刀。雅鱼若知道你这么狠,会不会后悔救你?"

 剑出鞘的声音比雪落更轻。

 夫差的血溅在我脸上时,我听见西施的抽气声。

 他的眼睛睁得极大,望着姑苏台方向,那里曾是雅鱼受辱的地方,现在却落满了雪。

 范蠡递来帕子,我却用袖口擦血,忽然想起雅鱼在吴宫为我擦粪污时,也是这样的动作。

 "把夫差……葬在虎丘。"

 我踢开他的王冠,看见冠上刻着"夫差"二字,"用越地的礼节。"

 范蠡怔住:"可是他……"

 "他是王。"我望着窗外渐停的雪,"雅鱼说过,王与王之间,不该只有血。"

 收拾夫差遗物时,我在暗格发现卷帛画。

 展开竟是雅鱼的画像,用的是吴地的工笔,却在眼角点了颗越地的泪痣。

 她穿着吴宫的华服,腕间戴着完整的玉镯,背景是槜李梅花——原来夫差一直记得她的模样。

 画卷边缘题着小字:"恨不能早识卿"。

 "要烧了吗?"西施轻声问。

 我摸着画中雅鱼的眉梢,那抹远山黛比遗像上的更淡:"找个干净地方埋了吧。"

 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头。

 我知道她想问为什么留着仇人的遗物,却不想解释——有些恨与爱,早已在岁月里熬成了药,虽苦,却能救命。

 离开吴宫时,我在门口遇见个孩童。

 他捧着个破碗,碗里装着发霉的米糕:"越王一统吴越,给点吃的吧!"

 米糕上的梅花印模还清晰,是雅鱼教越地妇人做的。

 我摸出怀里的糖橘,剥开递给他,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忽然想起会稽山下献橘的小女孩。

 "以后跟着我,"我摸着他脏乱的头发,"管你吃饱。"

 孩童抬头,眼里映着初升的太阳:"我娘说,越王妃是梅花变的,会保佑我们。"

 我望向姑苏台,那里已燃起大火,浓烟里仿佛有梅花的影子。

 雅鱼,你看,你的子民都记得你,记得你的善良,记得你的无恨。

 或许这把火能烧掉仇恨,但烧不掉你留在人间的温柔。

 这一夜,我在夫差的寝殿睡去。

 梦里雅鱼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手里攥着糖橘。

 我想掀开盖头,却看见下面是西施的脸,再掀开,竟是文种的脸。

 惊醒时,案头的"工布"剑嗡嗡作响,我摸向腰间的苦胆,却摸到夫差藏的那卷画——雅鱼的泪痣在月光下泛着红光,像滴未干的血。

 范蠡在帐外等候:"大王,吴军残部已投降,是否……"

 "放他们回家。"我打断他,"给每人发三斗粟米,让他们春耕。"

 他愣住:"可是我们的粮草……"

 "从我的口粮里扣。"我望着姑苏台的火光,"雅鱼说过,越人剑下少冤魂。如今剑已入鞘,该让百姓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