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也会过时 作品

第235章 历练(第2页)

 窗外,江正初的笑闹声断断续续飘进来,沈梦雪却像被抽走了灵魂。

 她蜷缩成更小的一团,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又回到六岁那年的储物间——黑暗中唯一的光,是小姨偷偷塞进来的糖果包装纸。

 此刻,她轻轻哼起小姨最爱的那首童谣,破碎的曲调混着夜风,消散在寂静的老宅里。

 晨光刺破云层时,沈梦雪扶着雕花床头缓缓起身。

 睡裙下的皮肤肿得发亮,每动一下都扯着刺骨的疼,她却像感受不到痛觉般,利落地将长发绾成发髻。

 梳妆镜映出她眼下浓重的青黑,以及脖颈处被沈磊攥出的指痕,她伸手覆上,指尖在冰凉的镜面画出小小的蝴蝶。

 下楼时恰逢早餐时间,沈家人围坐在长桌旁,刀叉碰撞声清脆得像是某种仪式。

 沈磊翻着财经报纸,抬眼瞥见她整齐的发髻,琥珀色眼眸闪过满意的光:“坐。”

 沈梦雪敛眸落座,瓷盘里的煎蛋还在滋滋冒油,却让她想起火炉里燃烧的蓝裙。

 “雪儿,尝尝这个松饼!”江明远突然探过身,将淋着枫糖浆的甜点推到她面前,“你江叔叔排了两小时队买的!”

 这位穿着卡通印花睡衣的男人眨着眼睛,完全无视沈磊沉下来的脸色。

 沈梦雪刚要开口,沈烬渊的声音突然响起:“昨晚阁楼怎么回事?”

 刀叉撞在瓷盘上发出刺耳声响。

 沈梦雪捏着餐巾的手指发白,余光瞥见梁颂年夸张地打了个哈欠:“老四你可真行,大半夜吓人一跳!我和正初在玩密室逃脱,音效开大了而已。”

 江正初立刻配合地举起手机:“喏,游戏记录还在呢!”

 顾晏之默默将热牛奶推到沈梦雪手边,黑色眼眸扫过她不自然的坐姿。

 沈梦雪捧着玻璃杯,感受着暖意透过掌心,却驱散不了心底的寒意。

 当沈磊的手突然按上她的手背时,她条件反射地绷直脊背,听见头顶传来温柔的低语:“下午爸爸带你去剪发,嗯?”

 餐桌上陷入诡异的沉默。沈知屹突然拍桌而起,震得水晶吊灯摇晃:“剪什么剪!我妹妹长发飘飘好看死了!”

 沈珞贤把玩着餐刀,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谁敢动雪儿的头发,先过我这关。”

 兄弟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沈梦雪望着餐盘里渐渐冷掉的食物,突然觉得这场早餐像极了场荒诞的戏剧。

 而此刻,她藏在桌下的手正死死攥着口袋里的蓝丝绒盒子,指甲在盒面上刻出细密的纹路。

 沈磊脸上的笑意如同蜜糖般流淌开来,金丝眼镜后的琥珀色眼眸弯成柔和的弧度,却在镜片反光下显得深不可测。

 他伸手摸向沈梦雪的头顶,指腹擦过她精心绾起的发髻,看似亲昵的动作里暗藏不容抗拒的力道:“既然都这么护着,那就不剪了。”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裹着糖霜的匕首,尾音轻佻地扬起,“我的宝贝这么听话,爸爸怎么舍得让你难过?”

 沈梦雪垂眸盯着餐盘里凝结的油花,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父亲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让她想起昨夜戒尺的冷硬,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在皮肤上交替闪现。

 当沈磊的手指顺着她的发辫滑到脖颈时,她的脊背瞬间绷成弓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克制住颤抖的冲动。

 “来,吃口鸡蛋。”沈磊用银叉戳起煎蛋,递到她唇边的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沈梦雪机械地张开嘴,咀嚼时尝到的只有铁锈味——那是昨夜咬出血的伤口在渗血。

 餐桌对面,沈烬渊墨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她泛红的耳尖,刀叉切牛排的力道大得几乎要将瓷盘划破。

 “这才对嘛。”沈磊满意地收回手,抽出丝质手帕优雅地擦拭指尖,仿佛方才只是在逗弄一只乖巧的宠物。

 他端起骨瓷咖啡杯轻抿,杯沿倒映出沈梦雪僵硬的侧脸,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邃,“我的宝贝,就该这样听话。”

 整个餐厅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沈磊放下咖啡杯时清脆的碰撞声。

 沈梦雪望着倒映在杯中的那张温柔面孔,突然觉得父亲镜片后的眼睛,像极了深海里静静蛰伏的鲨鱼,随时会露出锋利的獠牙。

 沈梦雪放下银质汤匙,瓷盘轻碰的声响在寂静的餐厅格外清晰。

 她垂眸望着桌布上繁复的刺绣纹路,苍白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的水珠,淡紫色眼眸在水晶吊灯下泛起冷光:“爸爸,我想去凌霄宝殿修炼。”

 刀叉坠地的脆响惊飞了窗外停歇的白鸽。

 沈磊端着咖啡杯的手顿在半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鹰,琥珀色瞳孔微微收缩:“你从哪听来的?”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像是毒蛇吐信前的低嘶。

 沈知屹猛地站起,带翻的椅子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声响:“小妹你疯了?那地方连地图都没有,进去的人十有八九......”

 话未说完,沈珞贤冰冷的眼神如刀刃般扫来,让他生生咽下后半句。

 沈梦雪抬起头,长发垂落肩头,将脖颈处未消的淤青遮得半隐半现。

 她直视着沈磊眼底翻涌的暗潮,声音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小姨说过,那里藏着突破桎梏的契机。”

 提及小姨时,她藏在桌下的手死死攥住蓝丝绒盒子,指甲几乎要穿透布料。

 沈烬渊突然冷笑出声,墨色眼眸映着跳动的烛火,像两团燃烧的幽冥:“心性纯净?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圣洁之人?”

 他将餐巾狠狠甩在桌上,金属袖扣撞出清脆声响,“不过是想逃离罢了。”

 “烬渊!”沈磊的声音陡然提高,却在下一秒恢复成温和的语调。

 他起身走到沈梦雪身边,手掌按在她单薄的肩头,指腹隔着丝绸睡衣摩挲她昨夜受伤的位置,“既然宝贝想去......”

 他俯身时,沈梦雪闻到他领口淡淡的雪松香水混着血腥味,“爸爸自然会为你安排。”

 窗外,乌云不知何时遮蔽了太阳,沈宅的阴影在地面越扩越大。

 沈梦雪望着父亲镜片后若隐若现的笑意,突然觉得即将踏入的凌霄宝殿,或许比这座华丽的牢笼更令人窒息。

 沈磊指尖在她肩头轻轻画着圈,仿佛在标记专属的领地:“不过去之前,得先做些准备。”

 他转身时,西装下摆扫过餐桌,震得水晶杯里的红酒泛起涟漪,“晏之,你陪梦雪整理修行典籍;正初,去把市面上关于凌霄宝殿的传闻都收集来。”他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正初挠了挠头,蓝色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叔,这地方邪乎得很,咱真让雪儿去?”话刚出口,就被梁颂年踹了一脚,后者冲他拼命使眼色。

 沈磊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冷光:“正初,你觉得我会害梦雪?”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转向沈梦雪,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宝贝放心,爸爸会安排最精锐的暗卫暗中保护你。”

 顾晏之默默起身,黑色风衣带起一阵风:“典籍室在三楼,走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让沈梦雪莫名安心。

 两人离开时,她能感觉到沈烬渊如芒在背的视线,还有沈磊温柔注视下暗藏的算计。

 典籍室里,檀木书架上摆满了古老的书籍,羊皮卷散发着陈旧的气息。

 顾晏之抽出一本泛黄的古籍,书页间夹着干枯的雪莲花:“关于凌霄宝殿的记载,大多在禁书区。”他顿了顿,黑色眼眸认真地看着她,“很危险。”

 沈梦雪接过书,指尖抚过封面上斑驳的符文:“我必须去。”

 她想起小姨临终前的模样,想起被扔进火炉的那抹蓝色身影,“有些答案,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

 与此同时,沈磊坐在书房的真皮沙发上,听着手下汇报凌霄宝殿的情报。

 他转动着手中的翡翠扳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梦雪啊,你以为逃离了沈家,就能摆脱我的掌控?”

 他按下内线电话,“通知暗卫,密切监视小姐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接触的人......”

 ——————

 夜幕降临,沈梦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云海。

 月光洒在她身上,将长发镀上一层银边。

 她知道,这场看似追逐自由的修行之旅,不过是父亲掌控的另一场游戏。

 但她别无选择——因为只有在那未知的凌霄宝殿中,她或许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出发前夜,沈梦雪在衣柜前驻足良久。

 指尖抚过小姨留下的淡蓝色丝绸围巾,最终却取下父亲送的墨色皮质束腰——那上面暗绣着沈家图腾,是沈磊亲手为她量身打造的“保护”。

 她将蓝丝绒盒子藏进贴身口袋,冰凉的触感隔着衣料贴着心口,像小姨在轻轻拍着她的背。

 凌晨时分,沈宅后院的悬浮车无声启动。

 沈磊倚着车门,西装革履却掩不住眼底血丝——他显然整夜未眠。

 “路上小心。”他伸手想拥抱女儿,沈梦雪却后退半步,淡紫色眼眸映着悬浮车的冷光:“不用派人跟着。”

 沈磊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后化作无奈的叹息:“不听话的孩子,总要吃亏。”

 他示意司机打开后备箱,里面整齐码着十箱修行补给,最上层摆着沈梦雪最爱的草莓味能量棒,“记得按时吃饭。”

 悬浮车升空的瞬间,沈梦雪看见老宅屋顶闪过几道黑影。

 她攥紧座椅扶手,指甲在真皮上留下月牙形痕迹。

 导航显示目的地还有三小时航程,她却在半小时后突然改变路线——穿过一片雷暴云区时,她将定位器扔进了翻滚的云层。

 当悬浮车降落在陌生山谷,沈梦雪望着眼前雾气缭绕的石阶,耳边响起顾晏之临走前塞给她的纸条:“西南方向,第七棵古松埋着备用通讯器。”

 她摸出藏在发间的银针,划破指尖在掌心画出引路符,鲜血渗入纹路的刹那,云雾突然裂开缝隙,露出凌霄宝殿若隐若现的金顶。

 而此刻,沈磊盯着突然消失的定位信号,将咖啡杯重重砸在桌面。

 “通知所有暗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露出眼底猩红的血丝,“还有,查查最近是谁在给梦雪通风报信......”

 书房外,江正初和梁颂年贴着门缝偷听,对视一眼后拔腿就跑,运动鞋在大理石地面打滑的声音回荡在长廊。

 沈梦雪的黑色斗篷在山风中猎猎作响,镶着暗银滚边的下摆扫过潮湿的石阶,七厘米的细高跟踩在青苔斑驳的石板上,发出清脆却不稳的声响。

 她抬手拂开兜帽边缘垂落的黑纱,淡紫色眼眸在暮色中泛起微光。

 "哟,我们大小姐也来了。"

 冷冽的女声从石阶上方传来。

 布思瑰斜倚在朱漆廊柱旁,墨绿色眼眸裹着层薄霜,及腰的黑发随意用皮绳束起,黑色劲装勾勒出她修长的身形,腰间缠着的九节鞭还在往下滴落雨水。

 她指尖转动着淬毒的银针,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我当是谁,穿得跟只黑天鹅似的。"

 沈梦雪仰头望着好友,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布思瑰。"

 这名字从她唇齿间溢出时,带着某种微妙的亲昵与苦涩——那年,正是眼前这个女孩,逼着她在暴雨中跑完二十公里,用沾着血的鞭子抽开她懦弱的眼泪。

 布思瑰挑眉,银针精准钉入沈梦雪耳畔的石柱,激起一串火星:"你来这干什么?这里可不是你一个大小姐能来的。"

 她扫过沈梦雪颤抖的膝盖和磨出血痕的脚踝,冷笑愈发刺骨,"凌霄宝殿只收死人的命,你这细皮嫩肉的,打算给试炼场的机关当养料?"

 "我来修炼。"沈梦雪攥紧斗篷下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记忆突然闪回昨夜沈磊抚摸她头发的画面,那温柔表象下暗藏的獠牙,比布思瑰的鞭子更令人窒息。

 她挺直脊背,声音虽轻却带着决然:"我要变强。"

 "哈?"布思瑰上前两步,潮湿的靴底碾碎石阶上的枯叶,墨绿色眼眸里翻涌着近乎怜悯的嘲讽,"大小姐知道凌霄宝殿第一关是什么吗?"

 她突然揪住沈梦雪的衣领,两人鼻尖几乎相抵,"是亲手杀掉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就你这副连蚂蚁都不敢踩的样子,拿什么去杀?"

 山风卷起沈梦雪散落的发丝,她望着布思瑰眼中跳动的冷火,忽然想起小姨被推入火海时,自己也是这样无能为力。"

 就拿这个。"她突然扯开斗篷,露出锁骨处被沈磊掐出的淤青,"你教过我,疼痛能让人清醒。"

 沈梦雪扯开斗篷的动作惊起石阶下蛰伏的夜枭,振翅声刺破山间死寂。

 她锁骨处的淤青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一朵被碾碎的鸢尾花。

 布思瑰的目光骤然一凝,握着九节鞭的手指关节发白——她太清楚那些伤痕的形状意味着什么,那是控制者留在猎物身上的烙印。

 “我要变强。”沈梦雪伸出手,掌心的引路符血迹未干,暗红纹路随着呼吸微微发烫。

 她的指尖还在颤抖,却固执地悬在两人之间,淡紫色眼眸里燃烧着布思瑰从未见过的光,“布思瑰,一起吧。”

 山风呼啸着掠过雕龙画栋的飞檐,将沈梦雪的长发吹得凌乱如狂草。

 布思瑰盯着那只手,想起几年前在沈家训练场,同样是这双手,被自己逼着攥紧染血的匕首。

 那时的沈梦雪哭着求她放过受伤的野兔,此刻却甘愿用伤痕做筹码,赌一场九死一生的修行。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布思瑰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墨绿色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她猛地抓住沈梦雪的手腕,淬毒的银针擦着她耳畔掠过,精准削断一缕发丝,“在这里,朋友会变成敌人,亲人会举刀相向。你确定要为了虚无的‘变强’,赌上一切?”

 沈梦雪被拽得踉跄,却突然笑了。

 这笑声混着山风,带着破茧般的释然:“我早就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她反手扣住布思瑰的手腕,骨节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说过,疼痛能让人清醒——那我就把自己丢进最疼的地方。”

 布思瑰凝视着眼前倔强的少女,恍惚间看见曾经那个躲在槐树后的小姑娘,终于长出了利爪。

 她突然松开手,九节鞭甩在石阶上发出爆响:“跟上。”转身时,她刻意放缓的脚步却暴露了刻意,“要是你敢拖累我,第一个把你丢进机关阵。”

 沈梦雪握紧还残留着余温的手,望着布思瑰消失在雾气中的背影。

 凌霄宝殿的金顶在云层后若隐若现,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

 她低头看了眼掌心渗血的符咒,突然觉得那些被沈磊掌控的岁月,那些无法言说的窒息,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攀登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