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七日·山吞(第2页)
它……“消化”了。
奶奶浑浊的老眼，看着那吞噬了光团的岩石巨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握着拨浪鼓的手指……似乎……更紧了些。
紧接着……
另一条同样粗壮的灰白岩石巨藤……缓缓地……蠕动着……如同山脉延伸出的贪婪触手……探向了……地下深处……那口巨棺……污秽阴煞爆发的……源头！
“吼——！！！”
地底深处，那口巨棺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绝望和……被更高位格天敌锁定的……终极恐惧的……咆哮！
污秽的黑色阴煞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疯狂地喷涌而出，试图阻挡！
但……无用！
灰白岩石巨藤……缓缓地……沉重地……压了下去！
如同……巨人的脚掌……踩向……蝼蚁的巢穴！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令人心胆俱裂的……闷响。
如同……装满水的气球……被踩爆。
那狂暴喷涌的污秽阴煞……连同地底深处那口巨棺不甘的咆哮……瞬间……消失了！
被那沉重的岩石巨藤……直接……碾进了……冻土深处！吞噬！消化！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风雪似乎都停滞了。
只剩下那几条如同山脉筋络的灰白岩石巨藤，在拱起的巨大土石坟包上……缓缓地……蠕动。
而最后一条……也是最粗壮、如同主根般的灰白岩石巨藤……
它……缓缓地……蠕动着……
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仿佛大地收回自己一部分的……漠然……
探向了……
我这具……残破不堪的……躯壳！
探向了……左肩那团依旧在沉重脉动、此刻却因冰蓝和棺煞的消失而显得格外“安静”的……巨大肉瘤！
不！
不是肉瘤！
是……炉！是……丹！是……蕴含了混乱山髓、污秽棺煞、冰蓝冻结、黄仙妖力、参魄精华……以及……爷爷最后意志和那沉重山峦脉动的……最后的……“药”！
那灰白岩石巨藤的顶端……没有口器……却裂开了一道……深邃的、如同无底矿洞般的……漆黑……裂口！
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大地本源的……沉重吸力……从那裂口中……散发出来！
目标……正是……我左肩那团……最后的“药”！
身体被那吸力死死锁住！动弹不得分毫！意识在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中疯狂尖叫！爷爷用命保下的这点东西……奶奶用鼓唤来的这山峦意志……最后……竟是要……收回？吞噬？！
“呃……呃……”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嘶鸣。涣散的目光，绝望地……望向门槛……
奶奶依旧坐在那里。
风雪卷起她花白的鬓发。
她浑浊的老眼……终于……从我这具即将被吞噬的残躯上……缓缓地……移开了。
再次……望向了……村后……那片在铅灰色天穹下……如同匍匐巨兽的……老林子深处。
干瘪的嘴唇……极其极其轻微地……嗫嚅了一下。
这一次……我仿佛……听到了……一丝……微弱到几乎被风雪淹没的……气音：
“……债……”
“……清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穿透声。
左肩一沉！
那灰白岩石巨藤顶端……深邃的裂口……已经……无声无息地……贴上了……那团巨大肉瘤的表面！
一股……无法形容的……剥离感！
感觉……左肩深处……那沉重脉动的核心……那团凝聚了所有混乱力量、也承载了爷爷最后一点意志的“东西”……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从我的骨髓里……往外……吸！
剧痛！空！比之前玉芽被抠走更甚！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扯开了一道口子！寒风裹着冰碴子呼呼地往里灌！
“不……爷爷……”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绝望的悲鸣。
就在这时——
“嗡！”
右胸！
那被冰蓝寒气覆盖、早已麻木僵死的右胸深处……那即将被彻底冻结的心脏位置……
一点……极其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冰蓝色……光点……
猛地……闪烁了一下！
是……那枚被强行种入意识核心、与我这残躯混乱能量产生共鸣的……冰蓝“真名”烙印……的……最后一点……残留投影？！
这点冰蓝微光闪烁的瞬间——
那正吞噬左肩肉瘤的灰白岩石巨藤……动作……极其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藤身表面……那死寂的灰白岩石色泽……极其突兀地……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冰蓝色……裂纹！
仿佛……两种同源却异化的力量……在根源上……产生了……一丝……无法调和的……冲突？！
就是这一顿！这一丝冲突的裂纹！
左肩深处……那即将被彻底剥离的沉重脉动核心……
爷爷最后那点暗金意志……所化的……最核心的……一点……光……
仿佛感应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破绽！
猛地……亮了一瞬！
不再是守护！不再是沉重！
而是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惨烈决绝！
“爆——！！！”
一个无声的意念，如同爷爷最后的怒吼，狠狠撞进我即将溃散的意识！
没等任何反应——
“轰——！！！”
左肩那团巨大的肉瘤……连同里面那沉重脉动的核心……以及所有混乱的能量……被爷爷那点最后的意志……强行……引爆了！
不是为了杀敌！
是为了……污染！为了……在这山峦意志吞噬的“食物”里……掺入最致命的……“杂质”！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所有污秽、生机、冻结、混乱、以及爷爷不屈意志的……混沌能量风暴……猛地……在灰白岩石巨藤顶端的裂口处……炸开！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仿佛整座山峦根基被撼动的……碎裂声！
那条最粗壮的灰白岩石巨藤……从顶端裂口开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巨大裂痕！裂痕深处……不再是灰白的岩石……而是……疯狂闪烁着玉白、暗金、污黑、惨绿、冰蓝……无数混乱光芒的……混沌能量！
吞噬……被打断了！
那灰白岩石巨藤……如同被剧毒腐蚀的巨蟒……猛地……痉挛着……缩了回去！藤身剧烈地颤抖着，表面的冰蓝裂纹与内部的混沌能量疯狂冲突、湮灭！发出沉闷的、如同山体内部崩塌的……轰鸣！
一股……充满了被亵渎、被污染、被蝼蚁反噬的……滔天狂怒……混合着山峦的痛苦咆哮……猛地从那拱起的巨大土石坟包深处……爆发出来！
整个“坟包”都在剧烈地震动！更多的灰白岩石脉络疯狂地破土而出，如同受伤巨兽的触手，在空中狂乱地挥舞！
而引爆了核心的我……
左肩……连同整个左半身……彻底……空了！
不是伤口！是一个巨大的、边缘不断流淌着粘稠污秽浆液的……空洞！如同被最粗暴的勺子挖掉了一大块！露出了下面焦黑碳化的肋骨和……空空如也的胸腔！
剧痛早已超越了感知的极限。意识在无边的冰冷和虚无中……飞速……消散。
最后的视线……
模糊地看到……
门槛上……
奶奶的身影……
在狂乱挥舞的灰白岩石巨藤和崩塌的土石背景中……
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没看我。
只是……将那个褪了色的……拨浪鼓……
轻轻地……
放在了……
被冰雪覆盖的……
门槛石上。
然后……
转过身……
一步一步……
极其缓慢地……
却又无比坚定地……
走向……
村后……
那片……
正发出低沉呜咽的……
老林子深处……
风雪卷起她靛蓝的衣角。
像一面……招魂的……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