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工夫红茶的道宁 作品

第75章 山髓种·焚血

那声“噗”轻得像雪落,却在我脑子里炸开了雷!就感觉自个儿胳膊肘子那断口里头,不是筋不是肉,是块烧红的烙铁猛地往里一摁!疼?不全是。是种钻心蚀骨的“*脏*”。像有人把一捧刚从坟头扒拉下来的、带着冰碴子的腐土,硬生生塞进了我骨头缝里!

 “山魈的胚……” 我脑子里那点属于山的、浑浑噩噩的意志,翻腾着惊惧和一种被最亲的人捅了刀子的悲愤。这感觉太操蛋了,我自个儿(山子)的懵懂恐惧,混着山神爷被彻底背叛的狂怒,搅得我脑浆子都要冻成冰坨子。

 我低头——其实也说不上低头,就是那点残存的“视野”拼命往下瞅——看右臂那断茬儿。

 那株玉芽,刚才还被冰蓝裹着蔫头耷脑,眼瞅着就要咽气儿。可那几颗参婆干尸爆出来的灰白碎石头子儿一落进去,它他娘的……活了!

 不是啥好活法!

 冰蓝的霜是化了,可冒出来的不是翠生生的玉光,是……是灰不溜秋、石头皮子一样的纹路!跟苔藓似的,从断口最深处那焦黑发烂的皮肉里,顺着玉芽那细溜溜的茎杆儿,滋滋地往上爬!那点原本温润的、带着点爷爷气息的玉色,眼瞅着就被这死气沉沉的灰白给盖住了,像蒙了层脏雪。

 “不……不……” 我想吼,可喉咙里(如果那堆冻僵的石头算喉咙的话)只能发出风穿过石缝似的呜咽。我拼命想动,想把这鬼东西从胳膊里抠出去!可整个右半边身子,从肩膀头子往下,全他妈不是我的了!硬邦邦、冷冰冰,像冻了千八百年的石头柱子,死死钉在雪地里。只有那玉芽扎根的地方,传来一阵阵诡异的、带着吸吮感的……蠕动!

 “咔…咔哒……”

 轻微的碎裂声,从我脑袋里传出来。不是外面的声音,是我自个儿那石脑壳!那道被混沌之毒烧出来的大裂缝,又他妈拓宽了!冰冷的、带着参婆那老鬼最后怨毒和山魈邪气的玩意儿,正顺着裂缝往里钻,像无数根冰针,扎着我仅剩的那点属于“山”的意识。

 “呃啊——!” 属于山神爷的那部分在我脑子里发出无声的咆哮,震得我眼前发黑。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着凿子,要把我脑仁儿里最后一点热乎气儿给凿出来!

 就在这疼得想撞墙、又冻得魂儿都要散了的当口——

 “咚…咚…咚…”

 声音又来了!

 不是刚才坟包里那山神爷发怒的闷响。这声音…更近!更邪性!像…像一面蒙着人皮的小鼓,就贴着我心口窝子在敲!

 我僵硬的“视线”猛地扫向门槛石旁边那堆雪。

 “噗!”

 积雪拱起一个小包,暗红色的拨浪鼓猛地从雪里弹了出来!它没落地,就那么诡异地悬在半空,两个小鼓槌儿自己疯狂地甩动,敲在那层薄薄的、浸透了暗红纸屑的鼓面上!

 “咚咚咚!咚咚咚!”

 鼓点又急又密,带着一种疯狂的、嗜血的欢快劲儿!每敲一下,我就感觉心脏(如果那团被灰白纹路包裹的烂肉还算心脏的话)跟着猛抽一下!一股冰寒刺骨的吸力,从悬空的拨浪鼓里散发出来,目标正是我胳膊断口里那株正在变异的玉芽!

 它在召唤!在催促那“胚种”快点长!

 “呃……” 我喉咙里堵着冰渣子,连呜咽都发不出了。绝望像雪一样把我埋了。冰蓝残影想冻死我,参婆(或者说山魈)想寄生我,现在连这鬼拨浪鼓也想来分一杯羹?我他妈成啥了?一块谁都能啃一口的冻肉?

 “滋啦……”

 玉芽上灰白的石纹猛地一亮!像是回应那拨浪鼓的召唤。扎根的焦黑皮肉肉眼可见地萎缩、硬化,颜色变得跟旁边冻硬的灰土一个样!那点挣扎的玉色,彻底被灰白吞没,整株“芽”,现在看着就像一截刚从老坟头子上掰下来的、长了霉的石笋!它贪婪地吸吮着我残躯里最后一点可怜的生机和地脉之气,然后……反哺!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污秽的力量,顺着那石化的“茎秆”,倒灌回我的身体!不是冰蓝那种纯粹的冻杀,是带着无数冤魂哀嚎、带着山石腐朽气息的……污染!它像墨汁滴进清水,迅速在我冻僵的石头躯体里蔓延。

 我的“视野”开始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灰翳。那些密密麻麻僵立着的灰眼石童,在我眼里变得更模糊、更扭曲,它们眼中黯淡的灰光,此刻却像无数条细小的毒蛇,通过无形的丝线,连接着我胳膊上那株灰白石芽,也连接着空中那疯狂摇摆的拨浪鼓。

 它们在……形成一张网!一张以我为养分中心,以拨浪鼓为某个邪恶节点的……活祭之网!

 “奶奶……爷爷……” 山子残存的意识在绝望的冰海里沉浮,只剩下这点微弱的念想。那点暗金烙印呢?爷爷最后的力量呢?刚才还闪了一下……

 就在这时,仿佛回应我心底这丝微弱的呼唤——

 “噗!”

 右臂断口最深处,那几乎被灰白石纹彻底覆盖的焦黑处,极其微弱地……又闪烁了一下!比之前更暗淡,更飘忽,像狂风里最后一粒火星。

 但就是这一下!

 “轰隆隆——!!!”

 脚下的大地,猛地传来一阵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痛苦的震颤!不是坟包那边,是整个我立足的山坡,都在剧烈抖动!积雪像瀑布一样往下滑落,露出下面冻得铁硬的黑色冻土。

 拱起的巨大土石坟包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上面那些原本已经献祭般断裂、化为石浆的灰白巨藤残骸,此刻像垂死的巨蟒般疯狂扭动、拍打!坟包深处,山神爷那古老而暴戾的意志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痛苦咆哮!那声音直接碾过我的意识:

 【*痛!!!毒……种……根……*】

 它感觉到了!那“山魈胚种”不仅种在了我(山子)这残躯上,更是通过我与山体的联系,像最恶毒的寄生虫,开始尝试扎根进这座山的……地脉灵根!它在吸我的髓!也在啃这座山的根!

 狂怒!被欺骗的狂怒!濒死的狂怒!山神爷最后的本源力量被彻底点燃了!

 “咔嚓!轰——!”

 坟包顶端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不是岩石主脉,而是一股混合着炽热地火、污浊石浆和无数破碎怨魂的黑红色洪流,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脓血,裹挟着山神爷最后的、同归于尽般的暴戾意志,朝着悬在半空的拨浪鼓和我——或者说,主要是我胳膊上那株灰白石芽——铺天盖地地喷涌而来!

 毁灭!它要毁灭一切!包括我这个被污染的核心!

 “不——!” 山子的意识在尖叫。我不想死!更不想被这污秽的东西彻底吞噬变成怪物!

 “咚!咚咚咚!” 拨浪鼓的鼓点敲得更疯了,似乎在嘲弄这垂死的反击。

 灰白石芽在我断口处猛地一胀!更多的灰白纹路像蛛网般瞬间爬满了我半边胸膛!冰冷的麻木感迅速吞噬所剩无几的知觉。

 完了……躲不开了……

 就在那毁灭性的黑红洪流即将把我吞没的刹那——

 “山——子——!!!”

 一声嘶哑到破音、却穿透了风雪和毁灭咆哮的呼喊,猛地从下方传来!

 是奶奶的声音!

 我僵硬的“视野”猛地向下瞥去——

 山脚小院的方向,那扇破旧的木门不知何时被撞开了!一个瘦小的、裹着厚棉袄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冲出院门,朝着山坡上狂奔!

 是奶奶!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样东西——一个粗糙的、豁了口的粗陶罐子!罐口用黄泥封着,泥封上似乎还用血画着什么歪歪扭扭的符咒!罐子在她手里剧烈地晃荡,里面传出液体泼溅的声音,一股极其浓烈、极其辛辣的……烧刀子混着某种陈年草药的味道,隔着风雪和死亡的气息,隐隐约约地飘了上来!

 她另一只手里,赫然举着一根……还在冒着青烟的、粗大的、暗红色的香!那香头在风雪中明灭不定,却奇异地照亮了她满是泪痕和绝望的脸,还有那双死死盯着我、燃烧着最后疯狂的眼睛!

 “挺住啊!山子——!!”

 奶奶那声嘶喊,像根烧红的针,猛地扎进了我冻僵的脑仁里!疼,可也刺破了那层裹着绝望的厚冰。

 “山——子——!!!”

 风雪好像被这喊声劈开了一道缝儿。我僵硬的眼珠子(如果那两块冻住的石头还能算眼珠子的话)死命往下转。山脚小院那破木门,被撞得歪斜在一边。风雪卷着暗红的纸屑往院里灌,一个瘦小的身影,裹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厚棉袄,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这要命的坡上冲!

 是奶奶!她跑得踉跄,雪没到了大腿根,每一步都像是从冻土里往外拔自个儿的命。灰白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又冻得发青的脸上,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我这边,里面烧着的东西让我浑身骨头缝都跟着疼——那是豁出一切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