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范隐的理由?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一丝丝,一缕缕,盘旋而上,却驱不散空气中那份刚刚沉淀下来的权力交接的厚重感。小皇帝指尖捻着沈重呈上来的最后一张纸,纸张的边缘有些粗糙,硌着她细腻的肌肤。那上面记录着锦衣卫安插在某位王公府邸里最后一颗钉子的名字和联络方式。
这薄薄的一沓纸,却是整个北奇地下世界的权柄。
范隐就是在这时进来的,脚步声轻得几乎没有,人未至,声先到,带着一股子刚从赌场赢了钱的轻浮和得意。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一朝收服权臣,从此君临天下,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小皇帝眼皮都未抬,目光依旧胶着在纸页的墨迹上。她能清晰地闻到范隐身上带来的室外微凉的空气,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橘子清香。
“恭喜朕什么?”
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将那页纸翻过去,与家特有的、不容置喙的从容。
“朕正在思量,该如何治你的罪。明明计划施行的好好的,你倒好,直接掀了桌子,跑去跟沈重摊牌。现在他跑到朕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剖心挖肝,忠贞不二。朕再想动他,连个像样的由头都寻不到了。”
范隐对这番敲打充耳不闻。他像是巡视自家后花园一般,施施然走到御案前,视那盘专供皇帝享用的、皮薄肉甜的贡橘为无物,伸手就捞起一个。
然后,他寻了个离龙椅不远不近的紫檀木椅,一屁股坐下,毫不客气地翘起了二郎腿。
御书房内,只剩下他慢条斯理剥橘子皮时,指甲划破橘皮发出的“呲啦”声。
“怎么?陛下觉得这样不好?”
范隐将一瓣金黄的橘肉丢进嘴里,腮帮子鼓动着,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这可是为您老人家操碎了心。您和沈大人君臣二人,隔着一层窗户纸,谁也不敢捅破,眼看就要僵到拔刀相向。我这一出手,不就给你们把这层误解和隔阂都消除了?”
他又掰下一瓣。
“我让陛下您看清楚了,沈大人原来是多么的忠心耿gAy,啊不,忠心耿耿。”
“也让沈大人明白了,陛下您又是何等的用心良苦,宅心仁厚。”
“一场君臣相残的血腥戏码,就这么被我化于无形,这难道不是功德一件?”
“最重要的是,避免了陛下您错杀忠臣,在史书上落下个刻薄寡恩的骂名。”
范隐说话间,又解决了一瓣橘子,继续补充他的歪理。
“再说了,他把锦衣卫的密档、宫里的眼线、私养的死士,所有家底都掏出来给您了。”
“这波政治遗产,不,这波政治馈赠,难道不比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更香吗?”
“杀了沈重,您顶多从那些文官嘴里换来几句不痛不痒的‘陛下圣明’。”
“可留下他,您得到的是整个北奇的地下世界。”
“这笔账,陛下您那么精明,不会算不明白吧?”
小皇帝终于将那摞文件整理好,整齐地码放在龙案一角。她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正式落在范隐身上。
她笑了,凤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你说的的确如此。这样,确实更好。”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白皙修长的双手在御案上交叠,摆出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态。
“不过,朕倒是很好奇。”
“范大人怎么就那么肯定,沈重跑来跟朕坦白,朕就一定会放过他?”
“你又凭什么断定,朕会保下他,不会任由他被那些早就磨好了牙的政敌撕成碎片?”
范隐此时已经将橘子剥得干干净净,正一瓣一瓣有条不紊地往嘴里送,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陛下之前不都说了嘛。”
他含糊不清地说道。
“您要杀他,是因为他权力太大,尾大不掉,逐渐脱离了太后的掌控,成了一个悬在您头顶的不确定因素。”
“可现在呢?他自已把爪子和牙都掰了下来,恭恭敬敬地捧到您面前了。”
“一个没有了任何依仗,身家性命全在您一念之间的前权臣,对您还有什么威胁?”
“您想掌控他,不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至于第二个问题,更简单了。”
范隐咽下最后一口橘肉,满足地打了个嗝。
“因为沈重有能力。他要是没那个本事,也爬不到锦衣卫镇抚使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更不可能成长到让您和太后都感到棘手的地步。现在你们北奇朝堂,说句不好听的……”
范隐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那笑声在安静的御书房里格外刺耳。
“实在是青黄不接。能用的人才就那么几个,杀一个,就少一个。更何况……”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小皇帝的眼睛,慢悠悠地抛出了最后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