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八岁的孩童就这么死了!
医馆门缝漏出黎明灰光时,木门板被拍得山响。进来的是个佝偻汉子,背上伏着团小小的影子。
那孩子软得没骨头似的贴着父亲嶙峋的肩胛,枯草般的头发遮了半边青灰的脸。
汉子一开口,喉管里都是嘶哑:“马、马大夫……湖阳村的……求您救命!”
马淳的手刚搭上孩子腕子,心就沉了底。
那脉象滑得像泥鳅钻水,又飘忽得如同断线风筝——是吊命的气血在溃散。
他翻开孩子眼皮,底下浊黄一片,血丝蛛网般缠着眼白。
腹大如鼓,薄薄的肚皮绷得发亮,青紫血管蚯蚓般凸起。
汉子盯着马淳脸色,嘴唇哆嗦起来,膝头一软就要往下跪:“娃……娃还有气啊!您再瞧瞧……”
马淳稳稳托住他胳膊:“几时开始病的?”
“开春……那会儿只说肚子胀,没力气。想着过几日就好……”汉子声音抖着,“五天前……人就烧糊涂了……昨儿开始呕血沫子……”
蜷在草席上的孩子忽然眼皮动了动。
那气息微弱如游丝:“爹……”
“哎!爹在!”汉子扑到席边,粗糙手掌裹住孩子冰凉的手指,“别怕,马神医有法子!”
孩子灰败的嘴角竟扯开一点笑纹:“不疼了……真不疼了……”
他眼珠费力地转了转,找到跪在另一侧的妇人,也是他娘:“娘……你莫哭……下辈子……我还给你当娃……”
孩子娘喉咙里发出两声不成调的闷嚎,整个身子佝偻下去,额头抵着冰凉的泥地。
马淳起身,走到药柜前。
手指掠过黄芪,当归,最终停在最底层一匣乌沉沉的药材上——那是备着吊命的野山参须末。
捏了一小撮,用温水细细调开。
端着碗走回草席时,他脚下慢了半拍。
孩子那点微弱的起伏彻底平了。
头歪向一侧,脸上竟还凝着那点安抚爹娘的笑。
人世间的悲与苦,从此与这八九岁的娃无关了。
纵然见惯了生与死,看到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马淳依旧做不到心如止水。
满室死寂。
汉子的脊梁骨像被人猛地抽了,高大身子颓然塌下去。
他呆呆看着那张再无生息的小脸,想抬手摸摸,手臂却重得抬不起来。
孩他娘当场哭晕过去。
日头爬上医馆门楣时,外面传来两声轻敲。
门没关严实,一个穿粗布短褂、系着玄色腰带的汉子探头进来。
他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目光轻轻在那张蒙着破布的草席上落了落,便垂下眼。声音不高,沉甸甸的:“后营巷张记杠房的。看有……有要搭把手的地方没?”
殡葬事业从业者,嘴里永远都会对死者存有敬意。
他们见惯了生死,但比任何人都尊重死亡。
孩子爹猛地抬头,布满红丝的眼睛茫然瞪着门口那人。
孩他娘伏在地上,肩背抽得厉害。
张记的伙计往前走了半步,踏进门坎,依旧垂着眼:“都是本分活计,乡里乡亲的。”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哑了两分,“送人走最后一程,是苦,可也叫个‘渡’字。”
汉子喉结剧烈滚动,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
伙计往医馆角落退了退,贴着墙根,尽量不占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