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第2页)
“说法?”赵玄冷笑一声,指节在剑柄上重重一磕,“现在最缺的,就是给皇上的说法。”
话音刚落,又有马蹄声从关内传来,这次来的是影卫营统领秦风。此人一向沉稳,此刻却面色凝重,翻身下马便急声道:“将军,刚收到暗线传回的消息,御史台的人已经出京了,带着皇上的手谕,说是要‘核查军功,安抚军心’,实则……是来查您的。”
“核查军功?”赵玄眉头紧锁,“他们想查什么?是查我斩了多少匈奴首级,还是查我麾下的弟兄流了多少血?”
秦风压低声音:“暗线说,周崇礼在朝堂上递了奏折,说您这次夺回玉门关后,收纳了三千匈奴降卒,又私开粮仓赈济流民,分明是在培植私势力。还说……您迟迟不班师回朝,就是等着时机成熟,要在西北自立为王。”
“周崇礼!”赵玄猛地攥紧拳头,指缝间渗出血丝。他早知道这位太傅与自己不和,却没想到对方竟会在国难当头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构陷忠良。三千降卒都是些老弱妇孺,私开粮仓更是为了稳定关内生计,这些在周崇礼口中,竟都成了谋反的罪证。
李虎在一旁听得咬牙切齿:“将军,这分明是鸿门宴!那御史一来,肯定没好果子吃!不如……”他做了个拔刀的手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糊涂!”赵玄厉声打断他,“拔刀砍谁?砍御史?还是砍向京城?那样一来,才真成了谋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怒火,“周崇礼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我偏不让他得逞。”
秦风急道:“可御史带着皇命而来,若是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赵玄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城墙上游动的哨兵,又望向关内炊烟袅袅的营房。那里有刚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有正在缝补甲胄的军需兵,还有等着他分发粮草的流民。他若抗命,这玉门关会立刻陷入混乱,匈奴人随时可能反扑,十年心血将毁于一旦。
“备好行囊。”赵玄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让人心惊,“我随御史回京城。”
“将军!”李虎和秦风同时惊呼。
“玉门关不能乱。”赵玄望着李虎,眼神恳切,“你是看着这关从废墟里站起来的,接下来,守好它,守好弟兄们,等我回来。”他又转向秦风,“传信给京城的暗线,让他们盯紧周崇礼的动向,有任何消息,立刻报来。”
两人见他主意已定,只得躬身领命。赵玄解下腰间的兵符,塞进李虎手里:“持此符者,如我亲临。若有人敢在军中散布谣言,先斩后奏。”
李虎接过兵符,那沉甸甸的铜符硌得掌心生疼,眼眶一热,哽咽道:“末将等您回来!”
赵玄点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战马。亲卫已备好行装,马鞍上捆着简单的行囊,没有金银,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册兵书。他翻身上马,最后望了一眼飘扬的汉旗,调转马头,迎着沉沉暮色,向关内走去。
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黄昏里格外清晰。赵玄知道,这条路比玉门关的战场更凶险——朝堂上的刀光剑影,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杀人于无形。但他别无选择,为了边关的弟兄,为了这十年血汗,他必须去闯一闯。
夜色渐浓,玉门关的城楼亮起了火把,星星点点的火光沿着城墙蔓延,像一条守护疆土的火龙。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一场围绕着他的风暴,正随着御史的车马,缓缓拉开序幕。
玉门关的夜来得迅疾,残阳刚没入地平线,浓稠的暮色便漫过城墙,将关内关外的天地染成一片墨蓝。城墙上的火把次第亮起,沿着蜿蜒曲折的垛口一路铺展,恰似一条首尾相接的火龙,在连绵的戈壁上跳动。火光映照着赵玄远去的背影,他身着玄色劲装,腰间佩剑的穗子随步伐轻轻晃动,明明只是孤身一人,脊梁却挺得比关楼的廊柱还要笔直,仿佛一柄尚未出鞘的古剑,藏着慑人的锋芒。
“将军……”李虎站在城楼上,望着那道身影没入夜色,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兵符。风卷着沙砾掠过耳畔,像是无数阵亡弟兄的低语,他忽然想起赵玄临行前的话——“守住玉门关,就是守住我的清白”,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猛地转身对亲兵喝道:“加派岗哨!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关隘,违令者,斩!”
而千里之外的运河上,一艘乌木官船正破开粼粼水波,船头悬挂的“御史台”灯笼在暮色中格外醒目。御史大夫王显负手立在船头,锦袍的下摆被河风掀起,露出腰间悬挂的金鱼符。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卷明黄绸布,那是皇上亲笔所书的手谕,指尖反复摩挲着“严查细究,据实回禀”八个字,眼神却晦暗不明。
“大人,再过两夜便能抵达京城了。”随行的主簿上前,小心翼翼地递上一件披风,“夜里风凉,您仔细着寒。”
王显没有接披风,只是冷哼一声:“周太傅的意思,是让赵玄在京城门口就尝尝阶下囚的滋味。这趟差事办得漂亮,咱们在御史台的位置才能坐得稳。”他忽然抬手,将手谕凑到眼前,借着船舷的灯光细看,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赵玄啊赵玄,你在西北杀得匈奴人闻风丧胆又如何?到了这京城地面,还不是得看咱们的脸色?”
船尾传来摇橹的吱呀声,王显望着两岸掠过的芦苇荡,忽然想起离京前周崇礼的嘱托——“赵玄党羽众多,不可给其喘息之机,入城便拿下,断了他串联朝臣的可能”。他指尖在船舷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盘算着如何给赵玄罗织更重的罪名。
七日后,京城明德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