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洁滴小龙 作品

第144章(第2页)

 

“你说。”

 

“封印将军,和报仇,其实是两件事,没必要硬凑在一起,就算熊哥你想金盆洗手,干完这一单再收嘛,横竖先落袋为安。

 

等此间事了,以后该报仇再报仇,以熊哥你的本事,去针对那三家,也不一定要借用这将军的力量,得不偿失。”

 

“我很好奇,你这般劝说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这人和我家老大一样,心善;见不得妖邪横行,见不得尸横遍野、人间惨剧。”

 

“真的”

 

“那是当然。”谭文彬又拔出一根烟,丢给熊善,“都在烟里了。”其实,谭文彬是想做一下最后努力。

 

熊善能认输,但自家小远哥是不会认输的,所以这里的事,最终还是得由他们来想办法解决。

 

要是熊善能回心转意,或者说稍微再提一点积极性,也是己方的一大助力。

 

当然,他清楚凭自己一张嘴是劝不动人的,关键还是功德动人心。

 

宦官将香吸完了,他一脸陶醉。

 

然后,他指了指润生和谭文彬,又指了指前面。

 

谭文彬:“这是想把我们安排到前面去当领队”

 

宦官重复了一下这个动作。

 

但对于当领队,谭文彬没兴趣,他们巴不得躲在赶尸人队伍最后头,越不显眼越好。

 

不过,这倒是给了他启发。

 

“润生,再给我点香,我和公公好好唠唠。”

 

伸出右手接过润生递来的香后,谭文彬左手大力连拍自己三下后脑勺,拍得脑子都有些晕了,等到拍第四下后,终于走阴成功。

 

原本半透明状态也沉默寡言的公公,在走阴状态下看起来,竟变得有些威武,神情上也更细腻了,矜持中带着倨傲。

 

“给公公问安,有件事想劳烦一下公公安排,待会儿宴席散去后,我们打算接三个人,那三个人得由我们来负责接,请公公通融。”

 

公公站在那里,一脸不屑。

 

谭文彬将香拿出来,一根,两根,三根,四根!

 

公公点了点头。

 

谭文彬结束走阴,笑得很开心,妈的,真的是思路打开,处处都有奇迹。

 

自己这一手,绝对要告诉小远哥,让他收录进《追远密卷》。

 

这时,谭文彬发现公公看向熊善。

 

彬彬也扭头看向熊善,发现熊善虽然还在看着自己,但他眼睛里,多出了灰白二色的流转。

 

这家伙也在走阴,我艹,他刚刚偷听了自己和公公的谈话。

 

只见熊善伸出手,对妻子道:“梨,给我拿些香来。”

 

梨从包袱里,抽出一把香,递到丈夫手中。

 

可谁知,公公却往后退了几步,压根就不理熊善了,只是继续盯着谭文彬。

 

谭文彬马上蹲下来,将四根香插在地上依次点燃。

 

这次,公公干脆趴在了地上,开始大口大口吸了起来,快乐得像是一只蠕动的蛆。

 

熊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一大把香,又看了看地上的那简单四根,问道:“你们手里的是什么香”

 

先前那公公蹲下来吸香时,熊善就有所怀疑了,等自己学着行贿失败时,他确定,对方手里的香,不简单。

 

柳老太太家里人口不多,生活也挺简单,但老太太生气时砸的杯子都是收藏家眼中的珍品,而刘姨为润生做的“口粮香”,竟真能让鬼推磨。

 

这,就是底蕴,没有刻意显摆,但指甲缝里不经意流出的,都足以让外头狂热眼馋。

 

熊善继续道:“可否借我两根香。我欠你一个人情。”

 

谭文彬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欠人情欠人情,你家人情是批发的对吧,见面以来,都欠三个了。

 

“好说好说,我帮你与公公通融,包在我身上。”

 

“多谢。”

 

这时,一盏盏白灯笼飞起,如萤火升空,将这一块区域,映照得透亮。

 

一阵阵阴风自宴会厅那里吹出,里头夹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鬼哭狼嚎。

 

刚再次走阴去帮熊善通融的谭文彬,看见的则是无数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宴会厅那里传来剧烈的喝彩和叫好声,一派喧嚣热闹景象。

 

宴会,开始了。

 

……

 

当首座上的盔甲,渐渐立起时,宴会厅内的温度,就开始迅速降低,是字面意义上如坠冰窖的感觉。

 

李追远特意看了一眼隔壁桌那孩子,发现孩子依旧呼呼大睡。

 

看来,事后自己有必要把那襁褓借过来,仔细研究一下材质。

 

李追远开启了走阴。

 

然后,他发现,在自己走阴后,依旧能看见那个孩子。

 

这说明,这孩子……也在走阴。

 

孩子的灵觉,居然能敏锐到这种程度。

 

但李追远却不觉得这算什么“神童”,反而为这个孩子感到悲哀。

 

他应该是出生后跟随父母行走江湖,被浸染了那些邪祟气息,刺激了灵觉。

 

这也意味着,哪怕他还小还不会说话,但未来的道路已经被确定了。

 

他连想当一个普通人的权力都没有,因为一个普通人处于随时可见鬼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正常生活下去。

 

李追远将自己的视线,挪到主台上。

 

那位秦家龙王,自是不在那里的,那真的只是一座雕塑而已。

 

而且,阴萌也不在台上。

 

倒是那位将军,李追远看到了。

 

他枯瘦得如同一具干尸,那一套盔甲虽然被他顶起来了,却根本无法继续驾驭起来,他更像是一只,躲藏在不合身盔甲里以求获得慰藉与安全感的白色猕猴。

 

其全身上下,散发着腐朽衰败的气息,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老家桃树下喊着要自己把自己镇杀等死的那位,和他比起来,那都可以叫精神矍铄!

 

三重天镇葬开局,好不容易借着契机想要翻身,就遭遇来自龙王以及老天门四家的齐齐出手镇压,清末时趁着天机大乱想要再做最后一搏,又被老天门四家后人给压了回去。

 

将军,已经油尽灯枯。

 

但这就是让李追远感到不解的地方,将军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那这些不可直视的存在,又到底是谁,赋予了他们这种威能

 

事情,似乎和自己原本所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怪不得熊善会说,他上次下来时,有机会重新封印回将军。

 

是的,这样的将军,只要把握好时机,就比如自己现在与他的这个距离,他自己也能尝试去进行封印。

 

可问题是,将军并不是这里的关键。

 

而且,自己在阿璃梦中所看见的那位牛刀解家赶尸道长,也没见他出现。

 

将军艰难地举起酒杯,对向阴萌所坐的方向。

 

终于,阴萌再次走阴成功。

 

她一脸苍白地出现在了酒桌上,胸口一阵起伏,一副被赶鸭子上架的样子。

 

李追远低头,看见自己桌上果然出现了精致的酒菜,就顺手端起一杯现实中不存在的酒在手里把玩着。

 

将军对阴萌目露柔和,等待与其举杯。

 

阴萌用一种比将军更艰难地姿态,千辛万苦之下,将面前的酒杯举起,完成了虚碰。

 

将军满足了,喝了一杯酒。

 

下方坐着的人群里,传来齐声呼喊:

 

“敬酆都大帝!”

 

阴萌手里的酒杯,在还未送到自己嘴边时,她就消失不见了,竟是一刻也无法再多维持。

 

李追远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若非阴萌在用毒方面得到了刘姨的传承,这阴家,是真的堕落得太不像话了。

 

早前阴家先祖不管怎样,好歹还能上桌蹭个饭,现在是上桌都变得如此勉强。

 

将军没有生气,反而像是笑了笑,眼里也流露出追忆。

 

身旁的侍女斟酒,将军再次举起酒杯,敬向另一侧,也就是那座雕塑。

 

将军的眼里看不出丝毫恨意,只有欣赏与认可。

 

阴萌能坐上那个位置,纯粹看的是阴长生的面子,事实上,这主台上,能与将军平起平坐的,只有这位秦家龙王。

 

因为,这是曾经击败过自己的男人。

 

下方,传来比之前声量更大的齐声大喝:

 

“敬秦家龙王!”

 

李追远本来很安静地看着这一幕,但就在将军向那座雕塑敬酒时,他发现,将军那绿色如豌豆般的眼眸,忽然一瞥,似是绕开了那座雕塑,看向了就正好坐在雕塑下方这一侧的自己。

 

将军,看见自己了。

 

将军继续保持着举杯姿势,他那纤细的手臂,在颤抖。

 

李追远举起自己桌案上的酒杯,与将军敬了一下。

 

看见就看见了吧,这个时候,少年心里反而没什么慌乱情绪了。

 

酒杯送到面前,李追远抿了一口。

 

因为知道它是凭空产生的虚假,而不是侍女宦官们端上来的奇怪代餐,所以喝一口,没什么关系。

 

酒味并不浓郁但带着芬芳气息,入喉后很快消散,消失不见。

 

李追远放下酒杯。

 

将军也收回了视线,他注视着下方这喧嚣热闹的人群,从他身上,能感知到一股疲惫,但他很快又强行打起精神,再次举起酒杯,向四周敬去:

 

下方,传来两声潮,第一声的声量最大:

 

“敬牛刀解家,舍身取义,祭亲族血脉,以镇邪祟,护我生灵,卫我正道!”

 

第二声,声量小了许多,人数似乎只有第一声的四分之一。

 

“敬天门四家,勠力同心,除魔卫道,保我乡梓,还以太平!”

 

哪怕他们所喊的“邪祟”和“魔”,就是将军本人,但将军依旧和他们共同举杯,饮下这一杯酒。

 

所以,在座的这些人,都是当初曾与那位秦家龙王一起,为镇压将军而战死的老天门四家的先祖。

 

只是,这种莫名融洽的氛围,又是怎么一回事

 

化干戈为玉帛了

 

还是说,昔日的对手,现在也都互相认可,甚至还惺惺相惜

 

这不像是在演戏,因为将军身上的气机,遮掩不了,而且他完全没必要单独为自己,开演这一场。

 

但问题也随之来了,你们要是真的都想开了,连大魔头本人也放下释然等着最终消亡了,那到底谁才是反派

 

自己的这第四浪,是自己提前寻着主动踏过来的。

 

但熊善他们,可是早就在这里了,那他们在这里忙活什么呢

 

亦或者是,江水对熊善的真正指引,又是什么

 

忽然间,宴会厅的门被推开。

 

将军看向门口方向,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李追远没办法回头去看,因为他后头现在坐着一大片不可直视者,只能等来人自己走上主台,自己才能看清楚是谁。

 

很快,李追远看见他了。

 

是一个男人,年纪和古玩街汪家女差不多,不过现在那位汪家女,应该已经葬身于鬼眼火海了。

 

这男人,应该三十岁左右,上台后的他,径直走到将军面前。

 

二人目光对视。

 

虎死威犹在,更何况将军还未彻底消亡,但他却避开了与男人的对视,像是一种妥协,也像是一种无奈。

 

男人嘴角露出笑容,他转过身,面朝下方。

 

这一刻,李追远才发现,男人的眼睛,是瞎的。

 

不是那种自然致盲,看其眼窝附近的伤口,更像是其本人,强行把自己眼珠子抠挖出来的。

 

没有眼睛,看不见了,所以他能大大方方地,面向下方这么多“不可直视者”。

 

男人喊道:

 

“诸位前辈,还记得当年天门四家,在这里镇压将军前,所立下的誓言么”

 

下方齐声喊道:“天门四家,生死与共,镇压邪祟!”

 

男人再次喊道:

 

“还记得当初,我祖爷爷以我牛刀解家血亲为祭,入宫封印将军时,诸位所立下的誓言么”

 

“我汪家立誓,将与牛刀解世代共存,永不背离!”

 

“我卜家立誓,将与牛刀解风雨同舟,携手相持!”

 

“我言家谢立誓,将与牛刀解不分彼此,同生共死!”

 

男人张开双臂,喊道:

 

“百年来,汪家、卜家、言家谢,三家打压我牛刀解,杀我族人,夺我传承,意欲吞并,吃我绝户。

 

诸位,

 

该当如何”

 

男人手中举起一面令旗,指向头顶。

 

下方,

 

齐声怒吼:

 

“该当灭族!该当灭族!该当灭族!”

 

黑色的漩涡在宴会厅上方升腾而起。

 

这一刻,李追远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个赶尸人队伍里,都有一个脚不沾地的人;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场的这些天门四家先人,都无法被直视。

 

因为,他们都是咒!

 

他们的威能不是源自于将军,他们将自己化作了咒的一部分。

 

他们既是咒之一,通过他们,能窥见全咒。

 

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咒一直在积攒,天上偌大的一圈,竟只有涓涓细流流淌而出,绝大部分都留存硬生生憋在了这里。

 

如此庞大的咒术,谁能直视

 

见之即噬!

 

所以,当下现实世界里汪家、卜家、言家谢,全都遭受了诅咒。

 

而对他们下咒的,

 

正是当年为了镇压将军而战死于此的,他们三家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