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天一凡 作品

第5章 椒房春寂,金阙风云(第2页)

"陆姑娘可知,陛下最喜晨读?

"陈皇后突然开口。陆锦宁抬头时,眸中闪过惊惶:

"妾......妾身愿每日为陛下研磨。

"满堂寂静中,陈皇后轻笑出声,护甲挑起少女下颌:

"倒真是伶俐。

"余光瞥见珠帘微动,她知道是陛下到了。

当夜侍寝的牌子翻了陆氏。陈皇后倚在雕花窗前,看着宫娥提着灯笼引着陆锦宁往乾清宫去。夜风卷起湘妃竹帘,案上未写完的《女诫》抄本被吹得哗哗作响。她忽然想起先帝在世时,太后常说的那句话:

"后宫如棋局,皇后不是执棋人,而是棋盘本身。

"

子时三刻,更鼓声惊起栖雁。陈皇后望着窗外冷月,将陆相送来的谢礼——那对羊脂玉镯,轻轻掷入妆奁最底层。远处传来乾清宫的丝竹声,她摸出袖中先帝留下的《璇玑图》残页,指尖抚过褪色的字迹,终于落下一滴清泪。这椒房深处的寒夜,终究要由她一人,慢慢熬成破晓。

御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熄,明黄色的光晕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新皇萧景琰将案头的《赋税改制疏》重重拍在紫檀木案上,硃砂笔划过之处,墨迹洇开如血。陆锦棠与杨明汐跪坐在蒲团上,前者捧着账本的手指微微发白,后者捏着算盘的关节泛出青意。

"北疆粮税竟比江南多出三成?

"萧景琰猛地起身,龙袍扫落案上竹简,

"商贾私通边军倒卖盐铁,地方官层层盘剥,百姓连糠麸都吃不上,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吗?

"他踱步至舆图前,指尖重重戳在西北要塞:

"就从这里开始,废除苛捐杂税,改征实物税!

"

陆锦棠抬眸望向龙椅,烛光在萧景琰棱角分明的下颌投下阴影,恍惚还是那年他们在太学纵论天下的少年。可如今他冠冕堂皇的帝王之姿,与记忆中偷溜出宫吃油泼面的世子判若两人。

"陛下,废除杂税恐遭世家抵制。

"她话音未落,杨明汐已接口:

"不如先从盐铁专营下手,断了商贾财路。

"

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萧景琰揉了揉眉心,忽然想起幼时在姑母家,表哥胡不言总把糖糕藏在袖中给他。

"明日宣胡不言进宫。

"他转身时冕旒轻晃,

"朕要设皇商署,命他统管天下盐铁。

"陆锦棠与杨明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惶——皇商署若成,胡不言将手握天下最肥的买卖。

三日后早朝,金銮殿上议论声此起彼伏。唐家航身着绯袍出列,手中奏折抖得哗哗作响:

"陛下,启用皇亲国戚恐遭非议!

"话音未落,胡不言已昂首阔步走上台阶,锦袍玉带间金镶玉腰带熠熠生辉:

"唐大人这话可笑,若无皇室宗亲襄助,陛下如何力排众议推行新政?

"

萧景琰抬手示意众人噤声,目光扫过满朝文武:

"胡不言任皇商署令,唐家航擢升礼部尚书,陆氏子弟各凭本事入仕。

"他顿了顿,看着阶下跪着的陆家少年郎,

"陆明远,朕命你即刻赴北疆,整顿边军粮饷。

"

退朝后,陆锦棠在御花园拦住萧景琰。暮春的海棠簌簌落在她肩头,像极了那年他们偷折花枝被先帝训斥的场景。

"表哥,你可知胡不言与北疆节度使早有往来?

"她压低声音,

"唐家航更是暗中勾结世家,阻挠新政......

"

萧景琰负手而立,望着漫天飞花冷笑:

"朕岂会不知?可不用他们,又有谁能为朕冲锋陷阵?

"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

"锦棠,你与杨明汐若能管好户部和刑部,朕便许你们动一动胡家和唐家。

"

夜色渐浓,陆锦棠站在宫墙下,看着宫灯次第亮起。远处传来胡不言的笑声,伴随着马车轱辘声由远及近。她攥紧袖中弹劾奏章,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

"伴君如伴虎,尤其是这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陛下。

"风卷起她的广袖,将未写完的谏言吹散在夜色里,如同这波谲云诡的朝堂,终将被更汹涌的暗潮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