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隐 作品

第461章 祭拜(第2页)

午后,晏清禾与曹蘅小憩醒来,精神稍复。见三个孩子已在外等候,便一同前往道观后院旁的墓前祭拜。

穿过几道幽静的月洞门,步入一片苍松翠柏掩映的坡地。松阴积翠,林风飒飒,空气中弥漫着松脂和泥土的清香。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一座简朴的青石墓碑上。

墓碑上,“李岫云之墓”五个字清晰可见,没有冠以夫姓,没有“某某之妻”、“某某之母”的称谓,干净利落,仿佛她只是她自己。碑石历经风雨,青苔悄然爬上了坟前的石阶,浸润了岁月的痕迹,却让这方小小的天地显得更加宁静、永恒。

墓碑背后的墓志铭,字迹早已在时光的侵蚀下模糊不清,只留下些许难以辨认的刻痕。

晏清禾停下脚步,望着墓碑,眼神悠远而复杂。

侍女早已备好香烛纸马,元熹、齐琰、齐瑾依次上前,恭敬地拈香、叩拜。

齐琰动作间仍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齐瑾的目光则有些飘忽,方才静室中的预言仍在心头萦绕。

轮到元熹时,她看着那简朴的墓碑,忍不住轻声问道,“母后,为何外祖母……会独自安息在这道观旁?”

晏清禾的目光落在墓碑上,声音带着一种沉淀了岁月的平静,“因为你外祖母自幼便是在这道观里长大的,这里的一草一木,对她而言,比晏家的深宅大院更亲近,更有归宿感,这里是她的根,是她真正的安息之所。”

她顿了顿,走上前,指尖轻轻抚过墓碑上冰冷的刻字,仿佛触摸着母亲遥远的容颜,那是她之通过父亲画笔下才得以见过的容颜,“自你外祖母走后,每年的祭日,我都会随你外祖父来此上香祭拜,那时,还有明月、彩云她们陪着我……”

当年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明月嫁人离宫,过她自己的日子去了;彩云……在你还在我腹中时也没有了,至今已经整整十五年;而你外祖,也早在阿照出生不久就病史……当真是世间好物不长久,琉璃易碎彩云散……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母亲时常觉得,他们都还在九泉之下等着我呢……”

这话语轻飘飘的,迎面而来的却是巨大的孤独感。父亲晏时病逝十一年,曾经陪伴她的至亲、旧友,一个个离去,而自己仿佛站在时光的荒野上,环顾四周,只剩下自己这个孤家寡人。

曹蘅站在晏清禾身侧,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中深沉的哀伤与孤寂,她没有言语,只是默默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晏清禾抚在墓碑上的手。

那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无声的安慰和坚定的陪伴,这简单的触碰,胜过千言万语,传递着二十余载情谊的厚重。

晏清禾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山林间清冽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水光已隐去,只剩下对母亲深深的追思和一种看透世情的平静。

松涛阵阵,如同低沉的叹息,在寂静的山林间回荡。

然而她还不知道的是,就连这仅剩下的友谊,她终究也要在不远后的将来彻底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