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被害妄想(7)
第171章被害妄想(7)[VIP]
莲蓬头淅淅沥沥地出水,蒸出的热气将淋浴房门上的毛玻璃晕染出一层水光。
辛禾雪仰着头,将发丝捋到额后,露出光洁的前额。
淋浴房是干湿分离的,毛玻璃门将漱口的带镜洗手台与洗澡的淋浴区域分开。
洗手台拧不紧的水龙头和漏水管道,果然在修好后没再发出之前那样的幽幽水声。
辛禾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何青鸿……
听见他和余星洲说的那些有关副本的信息了吗?
辛禾雪并不了解这个游戏是否有对npc自动屏蔽关键对话的功能。
但对方答应了会在这几天为他寻找周辽的下落。
按照辛禾雪在短暂相处的时间内对周辽的了解,这个男人不太可能出去一趟夜不归宿,或者对他不告而别。
所以……
辛禾雪想到了此前在S城经历的防不胜防的刺杀。
周辽有相当大的可能是遇刺了,生死不明。
结合新出现在身份卡上的第三题……谁是披着羊皮混在羊群中的刽子手?
辛禾雪只是合理地怀疑一下隔壁的邻居。
他在何青鸿修理管道的时候蹲身上前观察过了,何青鸿拿工具的手是左手,这人是一个左撇子,虎口处有压痕,食指的第一关节结了一层茧。
辛禾雪用过枪,在他之前作为向导的时候,对手枪更是熟悉,所以第一时间留意到了那些痕迹。
何青鸿手上茧子的位置,结合起来像是因为扣动扳机反复受力导致的。
对方那身精劲的肌肉,哪怕以黑色长款衣物进行了修饰掩盖,也在褪去外套,挽起袖口后露出了端倪。
虽说是无所事事的待业青年,但明显和那些终日藏在屋里戴着厚底眼镜的孱弱男性区分开来。
辛禾雪尝试过直接在身份卡背面的试题直接写何青鸿的名字。
字迹的墨水很快被吸收掉了,分数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也不一定是答案错误。
而是基于猜测的作答会被系统判定为蒙题,不做数。
所以……
他必须抓住何青鸿露出的马脚。
辛禾雪缓缓吐出一口气。
淋漓热水冲洗去身体和发丝上的白色泡沫,他忽然觉得眼前视野有些模糊。
是热汽熏久了吗?
“呜……呜呜……”
幽咽的哭声。
被害妄想带来的轻微害处,让辛禾雪的神经比以往敏感了几倍。
风吹草动的异样都会让他冷不丁地一个激灵顺着脊椎打下去。
他凝神听了一会儿。
应该是刮风灌入了居安楼外的通风管道。
辛禾雪将莲蓬头挂到卡座上,离开了热水,他忽然觉得身上又冷又潮,地板的湿气都钻进他踝骨缝里攀延上来。
奇怪的是,下方的淋浴开关已经压下去了,莲蓬头却还在向下滴水,淡淡的红色晕开在地板的水迹上。
辛禾雪不得不重新摘下来,再次尝试拨动开关。
莲蓬头的水喷溅而出。
热乎乎红淋淋的液体浇了辛禾雪满手。
辛禾雪呼吸一滞,迅疾地压下了淋浴开关。
这些液体就像是划开了谁手腕上的大动脉,水流停下之后,血水黏稠地顺着他指缝流淌下去。
“滴答。”
像是有尖锐的锥子在敲击他的脑仁,痛感让辛禾雪有一瞬间眼皮痉挛,再看去时,那些红色已经消失了,刚刚莲蓬头喷涌出来的也不过是清透的热水。
只是妄想症带来的幻觉。
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
明天再叫何青鸿过来修理吧。
辛禾雪伸出手,摘下一旁的毛巾擦拭手中的水迹,虽然只是幻觉,但那种血液黏稠的感觉却仿佛还残留在手上,这让他有些神经质地让毛巾粗糙的材质反复摩擦过手掌。
他的视野焦点忽地停滞在淋浴开关上。
控制莲蓬头出水的开关是可旋转的按压阀门,在完全关闭的情况下,与地板垂直,像是一颗倒置的大水滴形状,表面镀层光滑,人像倒映在上面受到的扭曲程度堪比哈哈镜。
即使人像扭曲,色彩却是分明的。
有一道漆黑的影子站在他身后。
贴得极近,那双手就搭在他的肩膀。
辛禾雪蓦然警觉地转过身。
什么都没有,周围还是狭窄逼仄的浴室。
他定了定心神,发现是自己多疑地将墙面上的霉斑污痕形成的轮廓看作了人影。
“……杯弓蛇影。”
辛禾雪吐出一口气。
他收拾好,从淋浴房走了出去,把衣物丢进脏衣篓。
凝结的水汽流淌过洗手台的镜子。
黑影一动不动地佝偻在青年后背上,安静地带上淋浴房门。
………
关了灯的房间里有一股陈腐的气味,挥之不去的潮湿。
是以往他生物钟入睡的点,辛禾雪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的脚底一直发冷,宽敞的双人床里好像怎么睡也暖和不起来,风还会从被角灌进来。
周辽不知所踪的第一天,辛禾雪开始有些想念他了。
主要是没人给他暖脚了。
弹簧床会在翻身时发出轻微的声响,越是翻来覆去,反而越是清醒,最终辛禾雪不得不停下来,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入眠。
睡着或许就会暖和起来了。
………
门缝里钻入一滩黑色泥巴状物质。
它努力地进入这个家,不忘用口器叼着绒布,从门外拽进来。
软绒布陪着它长途跋涉,已经脏了。
“叽叽……”
洗。它像是没有壳的蜗牛一样,蜿蜒地爬向水源地。
为了补充能量,它一路上吃掉了几个很讨厌的人,才有力气从垃圾站里一路爬到这里。
妈妈隔壁的那个人是它最想吃掉的。
不是因为好吃,而是因为那个人攻击了它。
用一支漆黑的会发射出石头的武器。
那三颗石头打得它很痛。
所以只要有机会,它一定会把这个人吃掉。
事实上,人类不是它基因传承上食谱的最优选,套用到人类的逻辑里,他们就像是开胃小菜,不能像肉一样提供大量营养。
它还不理解,对于那个人的情感叫做仇恨。
漱漱的水声响起在淋浴房里。
它延伸出两个触角,搓弄绒布。
这一路上观察人类,它通过模仿知道了这样的行为叫做清洗,清洗过的东西是“干净” 的。
所以把也把自己清洗干净了。
虽然它们什么都吃,同类之间也彼此吞噬,但往往干净又卫生的食物会更好吃。
它遵循自己的本能,来到“妈妈” 的床前。
那些人把它从母体挖出来的时候,它还没有到出世的年纪。
它本来应该还在被母体孕育。
所以,它现在要回去了。
“妈妈……”
把它吃肚子里去吧……
妈妈没有反应。
小怪物歪了歪它不存在的脑袋。
没关系,它可以喂妈妈吃掉自己。
………
一道长影从床底爬出,如同薄纸片般竖立起来,定定地站在床边,身形佝偻,几乎只有一张干瘪的皮,脂肪早已流失而走。
血丝像是一张网,分布在他漆黑的眼瞳里。
每一颗眼珠都灵活地转动着,最终专注地注视床上的人。
辛禾雪双目沉沉地闭着,似乎是入睡前由于发冷,盖了厚被子,在夜半又觉得热了,他的双腿从被子底下探出。
小腿线条柔韧,肌肤光洁白皙,踝骨微凸起来浮着淡粉色。
立在床头焦黑的人伸出手,却又悬在半空中停下。
不知名的威胁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月光破入窗扉,黑影飘荡游进床底。
………
辛禾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发起了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