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中酒 作品

第 178 章 被害妄想(14)(第2页)

“我知道,她女儿本名谭娥,出去读书了,后面结了婚又回城寨来,找了个当老师的工作,改了名叫什么安妮……我侄女之前就在那个花朵幼儿园,她还带过的嘛。”

柠檬水轻轻一推,辛禾雪重新扬起唇,面向服务员,“买单。”

………

疾风急雨。

一时半会儿还大有停不下来的架势。

辛禾雪来时没带伞,要回住处,就得过对面去。

棚外雨下成了整整齐齐的白线,落到地上又烧出白烟。

他从冰室这头的街,一下子埋头冲入雨幕里了,像只蝶蹁跹到对面。

雨下得要浇灭铜盆里的纸钱,阿婆赶紧收拾地将盆端进屋内了,口中念念叨叨地说:“阿娥,阿妈给你烧的钱可能湿了,记得晒干才用……”

因为女儿忌日,她的糖水铺今天开着门却不开张,所以没有客人,但晴天里摆放在外头的桌椅还要搬回去。

她已经上了些年纪,搬动板凳的时候,腰就像是一根压弯了杆的秋稻。

身上带着水汽的年轻人跑过来,帮她折叠起小方桌,“我来吧。”

辛禾雪根据阿婆的话,把桌椅摆到室内的墙角。

“好了,那我先走了,您注意身体。”

他转身的瞬间,一只手牵住了他的手,那只手背上布着皱纹已经不再年轻了。

阿婆抬起灰白的眼睛,茫然若失地喊:“阿娥?”

辛禾雪才发觉她的左眼由于白内障丧失了大部分视力,右眼似乎也不是那么清晰,“您认错人了。”

无风经过室内,内里桌子上的筷子筒却倒下了,筷子噼里啪啦甩了满地。

辛禾雪看过去。

墙上的神龛静静点着两只红烛,幽幽摇摇,彷彷徨徨。

另挂着两张黑白遗照,右侧那张年轻女人,面若银盘,笑意吟吟,向着他看。

辛禾雪一恍神,那个玻璃框内的女人面容吸饱了水,向种子一样肿胀起来。

“不好意思啊,年纪大了不中用,认错人了,”阿婆好好拍了拍他的手,才松开了,“总以为是阿娥回来看我……多谢你啊!”

“没事,举手之劳。”

辛禾雪离开前,再向那面墙瞥了一眼,女人依旧面带笑意,一旁神龛上的红烛,烛泪盈盈堆积。

【请听第六题:谭娥(安妮)的秘密是什么?(10分)】

【听说孱弱的人类淋了冷雨就会生病,真是不可思议的脆弱生物,还研究出了冲热水澡和喝姜汤驱寒的办法。】

【如果是人工智能就完全没有这样的烦恼呢,真羡慕(*^^*)】

辛禾雪在楼道上将口袋里发烫的身份卡拿出来,他盯着文字看了许久。忽而发觉后面说的话并非是题干。

而是游戏系统阴阳怪气的关心。

大概是想表达催他洗个热水澡再喝碗姜汤……?

辛禾雪曲起手指, 轻轻绕了绕湿润的发尾。

他翻了翻, 第六题暂时不急,明天可以再去看看糖水铺的阿婆,寻找眉目。

而上面的第三题他还没有完成,那道关于谁才是披着羊皮混在羊群中的刽子手的题目。

让他想想,该怎么抓住邻居先生的马脚呢?

………

可能是受到雨天影响,房子里有一种潮湿腐败的气味。

窗外一片阴霾之色,雨水流淌在玻璃上。

辛禾雪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淋浴房内出来,懒洋洋地盘腿坐在床上。

床头柜上的检查报告在下午回来的时候被雨水打湿了,纸张摸上去还有点润润的触感。

看着胞宫内奇异的雾状黑色。

他微微眯起眸,手中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下了。

“小怪物,能听见吗?”

辛禾雪的手抚上小腹。

没有回应。

这很奇怪,因为他前几天在花朵幼儿园的时候,还听见这个小怪物喊饿。

周辽也不知道死了没有,这么多天没有回来了。

既找不到人算账,也找不到人和小怪物沟通。

看得心烦,辛禾雪将纸质报告直接塞入抽屉之内,眼不见为净。

眼角余光瞥向一个区域,他忽然直起腰来,从床上下去。

方形鱼缸摆在客厅电视柜旁边的桌上,辛禾雪还买了一个特别的暖光射灯,开着灯的时候,缸内波光粼粼,金色游鱼绮丽。

现在,那两只金鱼都漂浮在水面上,已经死去多时了,只剩氧气泵噗噗地向上冒着密集水泡。

原来房间里那股腐败的腥气是来源自这里。

什么时候的事情?

辛禾雪记得早上他出门的时候,金鱼还活得好好的,他给它们喂了饲料,才关上门离开。

有谁进过这间屋子?

有谁打开了房门,趴在鱼缸前,黑色的眼睛贴得严丝合缝,盯着这些金鱼。

再将漂白剂倾倒进入缸内,看着它们疯狂地游动,尾巴拍打水面,一直到最后动作变得迟缓,倾斜着翻过来。

浑浊的水荡开了鱼鳃里的血丝,鱼肚惨白,无神的鱼眼鼓着,直直望向凶手。

是谁?

辛禾雪又感到了一种无所适从的被窥视感。

他意识到自己无法控制住加快的呼吸,生理性冷汗从额角滴落,氧气剥夺,侧颊苍白。

恐慌发作——

他的被害妄想症到了新的阶段。

今晚的雨怎么越下越大了?

辛禾雪尝试转移注意力,侧耳去听不停歇的雨声。

仔细去听,他却听到了一道人声。

“阿雪,我是周辽。”“我回来了,开开门。”

辛禾雪本能地想要去找到周辽,最好把他现在颤抖的身躯蜷起嵌进对方的身体里,寻找一个安全的角落躲藏。

等到这一阵过后,再揪着周辽的领子,好好算账。

他趴到门后,手搭在门把上,通过猫眼望外看去。

黑漆漆的走廊。

“阿雪,我是周辽。”

“我回来了,开开门。”

周辽?

外面分明空无一人。

辛禾雪后背僵了僵,惊恐发作下无法自控的头脑迟钝地回归。

他意识到人声来自他的身后。

辛禾雪倏地转过身去,背抵门板。

客厅窗帘飘忽地荡起风的形状,雨天窗户没有关紧,凉风穿越客厅掠过他的小腿。

寒意从地板顺着脚踝攀升。

窗帘停滞,直直垂下,一只眼球在窗缝里盯着他。

“阿雪,我是周辽。”

“我回来了,开开门。”

周辽怎么会说话呢?

辛禾雪顺着门板软倒滑下。

………

剧烈的拍门声,嘭嘭嘭地响。

何青鸿一打开门,怀中就撞入了一股冷香。

他问:“怎么了?”

辛禾雪挤过他身侧,直直地向何青鸿客厅的窗户跑去。

铝合金窗户猛地拉开,发出刺耳的刮玻璃响声。

辛禾雪手撑在边缘,俯身向外看去。

他的姿势实在是看着风险,何青鸿眼皮一跳,拦腰将他拽回来。

“你怎么了?”

何青鸿严肃问。

辛禾雪缓了缓气,被对方带着坐到藤椅上。

撩开湿漉漉的刘海,辛禾雪胸膛起伏逐渐平定,等到能开口说话时,声音微哑,“周辽回来了。”

这么说有些歧义,他又补充,“它说它是周辽,在我房间的窗外。”

但他刚刚撑在窗户边缘,向那边看过去,却又找不到踪迹。

何青鸿一时间没能太理解,“这里是五楼,辛禾雪。”

他以为是辛禾雪太过于思念周辽,所以产生了幻觉或者是别的什么情况。

他不能再将真相隐瞒下去。

“有一件事你必须得听我说。”

何青鸿屈膝抵着藤椅前的地板,又握着辛禾雪的小臂,让辛禾雪不得不直视他。

他的嗓音天生质感冷然,一字一顿话语清晰地说:“周辽死了,他那天乘坐的船,在出发的十五分钟后于海面上爆炸。”

“打捞上来的尸体裹在尸袋里,其他人的尸体都由家属到场认领了,乘客名单排除下来,只剩下他的名字。”

何青鸿残忍地问:“我从警署那里拿回了现场的照片档案,你要看吗?”

青年低着头,刘海垂下来挡住了根根分明的睫毛。

何青鸿突然被对方爆发的力量,猝不及防地轰然推到地板上。

以辛禾雪的力气,和他的反应速度,何青鸿本可以轻易制服对方,但比训练多年的反击本能更快的——

是护住对方的手。

半湿润的乌发脑袋靠着何青鸿肩颈,呼吸温热,过于紧密的身体相贴,让何青鸿脊柱过电般发麻。

他的左腿被辛禾雪压着,几乎只要一屈膝,就会抵入对方两腿之间。

何青鸿压抑呼吸,心跳却越来越快。

辛禾雪牵起了他的手,放在了一片温暖起伏轻缓的区域。

“可我怀孕了。”

凄凄的,艳艳的,他伏在何青鸿身上,像是一道白蛇。

“何先生,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魅魔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