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最好的生日礼物(第2页)
<p>她还没叫过他的名字。</p>
<p>崔珏心间一颤。</p>
<p>分明被直呼姓名，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冒犯与不快。他甚至想，再听更多。</p>
<p>“我在。”他握住夫人的手，“我在。”</p>
<p>“崔珏？”纪明遥又唤一声。</p>
<p>“我在。”崔珏依旧认真回应。</p>
<p>“崔——”纪明遥稍稍停顿，改了称呼，“崔明瑾？”</p>
<p>这是他的字，她也没有叫过哎！</p>
<p>崔珏吻上了她的手背，又吻到她指尖。</p>
<p>他笑：“我在。”-</p>
<p>景德九年，七月十九日。</p>
<p>皇帝祭告天地、宗庙。</p>
<p>封后大典始。</p>
<p>七月二十四日，皇后敬受册宝。</p>
<p>纪明遥率众拥护皇后面向香案而立。</p>
<p>她圆满完成执事，全程未出半点差错。</p>
<p>七月三十日，诸礼完毕。</p>
<p>肃肃凉风生。好风如水，清景无限。1</p>
<p>秋天正式到了。</p>
<p>八月初七，乡试考官提前入贡院，待放榜当日方能回家。</p>
<p>每名考官除随身行李外，只许带一个不识字的从人服侍。但崔家不论男女仆人，少有真正一个字都不识得的，便有，也是半百花甲的老人或不满十岁的幼童。</p>
<p>崔珏便向同僚家中借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厮，将观言等全留给纪明遥听唤。</p>
<p>初六日夜。</p>
<p>睡前，纪明遥再次与崔珏一同检查行李。</p>
<p>被褥铺陈、衣箱、日常使用之物、几本可以反复赏玩、用以消闲的书。再多，也不能带什么了。</p>
<p>秋闱连考三场，每场三天，共是九天。在考完收卷之前，他就只能看书、看书和反复看书。</p>
<p>他又很不爱与人闲聊。</p>
<p>纪明遥心里叹气。</p>
<p>“饮食笔墨全由贡院供给，不会出差错。便有缺漏，也可以叫人送来。”崔珏抱起她，放在床上。</p>
<p>看一眼漏刻，他轻声说：“睡吧。”</p>
<p>“二爷——”纪明遥不肯睡。</p>
<p>她问：“你们在贡院里，的确可以下棋作画消遣吧？”</p>
<p>“可以，都可以。”崔珏笑，“夫人就不必担心我了。”</p>
<p>“当日秋闱、春闱，只在号房中，一连九日，也不算什么。”他又道，“已经亥正二刻，夫人快睡吧。”</p>
<p>他吹熄灯烛，合拢床帐。</p>
<p>纪明遥抱紧他，缩在他怀里。</p>
<p>崔珏也瞬时环住了她。</p>
<p>“八月初九开考，”纪明遥算，“上一科是八月二十七日放榜，上上科，我记得是二十八日放榜。再上一科——”</p>
<p>“也是二十八日放榜。”崔珏语气轻松，手却不由将夫人抱得更紧，“至多二十几日，我就回来了。”</p>
<p>“也</p>
<p>就不到一个月。(笔趣阁.の小说)[(．co)(com)”
纪明遥说。</p>
<p>“是，不到一个月。”崔珏附和。</p>
<p>帐内昏暗无声。</p>
<p>两人都没再说话。</p>
<p>纪明遥向上摸索。</p>
<p>她轻轻吻上了崔珏的唇。</p>
<p>……</p>
<p>次日清晨。</p>
<p>崔珏安静离去，没有叫夫人起身相送。</p>
<p>……</p>
<p>八月初九，秋闱第一场开始。</p>
<p>纪明遥独自躺在家里。</p>
<p>成婚四个月了，她与崔珏日夜相伴，几乎没有分开过超过五个时辰。</p>
<p>她已经习惯了每天见到他，与他一起吃饭、一起练字、一起看书，习惯了他给她洗澡更衣、与她一起入眠，习惯了他的照顾。他还是会暗暗吃女护卫们的醋，有机会就亲自教她骑射习武。</p>
<p>生活里已经处处是他。</p>
<p>所以，纪明遥完全愿意坦荡地承认，他不在家，她不习惯了。</p>
<p>五间正房好大——好空啊！！</p>
<p>不过她要整理草稿，清净点也挺好。</p>
<p>在床上滚了两圈，纪明遥重新拿起第二稿《产钳的发明与使用》。</p>
<p>这名字是她取的，虽然毫无文采，但简洁明晰，一眼就能让人知道是什么书！</p>
<p>但这未必是最终定稿的书名。</p>
<p>或许是——《产钳使用说明》呢。</p>
<p>一册书不厚，图文并茂，只有薄薄三十几页，不论手抄还是印刷，成本都不高，应比较适合推广。</p>
<p>一字一句细看了几遍，纪明遥还算满意。</p>
<p>但她又在犹豫：</p>
<p>是否该删去产钳的发明部分，只留说明使用，才更适合推广传播？</p>
<p>还是把发明部分挪到后面？</p>
<p>可发明并非她的功劳，至少有九成是五位产婆的心血。</p>
<p>手指按在五位产婆的签名上，纪明遥缓缓坐了起来。</p>
<p>她若问她们，不管是单独问，还是五位一起问，她们一定都会说，“请恭人定就好。”</p>
<p>可她——决定不了啊！！</p>
<p>啊啊啊啊！</p>
<p>“备车。我要去看书肆改得怎么样了。”她决定先做点别的。</p>
<p>产钳已投入使用两个月余，截至昨日，共帮助产妇五十二人次，协助分娩下五十三个婴儿。</p>
<p>其中，产妇无人死亡，婴儿存活五十个。未能存活的三个婴儿，其中有两个在使用产钳之前便已胎死腹中，另一个出生后一天死亡。有五个婴儿身上留下了比较严重的伤，尚未知能否不留痕迹地痊愈。</p>
<p>因五位产婆行事谨慎，除非产妇严重难产，否则决不提出使用产钳，也尚无人敢在官员富贵人家使用产钳，只在平民百姓中用，因此，也还无人因产妇伤病和婴儿死亡、受伤闹起来。</p>
<p>但根据五位产婆的统计数据，产钳的确极大提高了产妇与婴儿的存活率。</p>
<p>产钳也已改进过一次。现在五位产婆手中使用的，算大周朝第二代产钳？</p>
<p>纪明遥下床更衣。</p>
<p>她有两个嫁妆铺子，一个是书肆，一个是绸缎铺。</p>
<p>天下每天生产的女子何其之多。做都做了，她不可能只让产钳成为少数几个人手里的“神器”。</p>
<p>目前，她在做两手准备。</p>
<p>第一个选项，便是依靠自己推广。</p>
<p>她乘车来到书肆。</p>
<p>这处铺面面阔两间，分上下楼。她令专门划出两个书架留用，且书架前要留有一丈左右的空地。</p>
<p>掌柜和伙计已经收拾妥当。</p>
<p>“可</p>
<p>这地方一直空着，不太美观，只怕影响生意。”
掌柜赔笑请示，“不如奶奶用之前，先在这放些桌椅茶几之类，供人看书歇息也好？”</p>
<p>纪明遥同意：“你们且放。用之前我会告诉你们。”</p>
<p>掌柜连忙谢恩。</p>
<p>纪明遥又来到广宜公主府。</p>
<p>宝庆的郡主府尚未完全竣工，她仍和爹娘住在一起。</p>
<p>今日广宜公主与驸马不在家，出城打猎去了。而宝庆因前两日入秋，没大注意，染了风寒，被广宜公主勒令养病，不许出门。</p>
<p>纪明遥直接进她卧房。</p>
<p>宝庆正随便歪在床上。</p>
<p>见纪明遥进来，她不许她近身，只让坐去窗边：“你坐远些，小心我染了你。”</p>
<p>“那姐姐快把药吃了！”纪明遥瞪着她，“这药都没热气了，还不吃！你要等到公主回来说你吗！”</p>
<p>“是，纪恭人——”宝庆拖长声音，端起了碗。</p>
<p>她捏着鼻子，一口把药灌了下去，呛得直咳嗽。</p>
<p>侍女连忙端水服侍。</p>
<p>缓过这口苦劲，宝庆往下滑了滑，直接躺在枕上，半死不活道：“我再也不要生病了。”</p>
<p>纪明遥只笑不答。</p>
<p>她更没说，“那得看你自己注意不注意”，这样带着管教意味的话。</p>
<p>坐到窗边，她只叫天冬把《产钳的发明与使用》第二稿拿过去。</p>
<p>宝庆开始翻阅。</p>
<p>纪明遥蜷起身子，背靠板壁靠枕，抱着茶杯发呆。</p>
<p>这几天，用脑过度了，脑子有点疼。</p>
<p>放空、放空——</p>
<p>“我看挺好啊！”宝庆很快翻完，评价说，“看完一遍，我都觉得我会用了，能去给人接生了！”</p>
<p>“这可不能随便接生！！”纪明遥赶紧说。</p>
<p>“我知道！”宝庆就笑，“我说着玩的。”</p>
<p>放下书，她问：“你还不肯刊印出来售卖，连产钳也不肯多做，到底还在犹豫什么？”</p>
<p>她说：“我娘昨儿还同我说，若她年轻的时候就有这东西，说不定能再给我添个妹妹！现在是绝对不成了。”</p>
<p>“一是，试验人数太少，仅五十二个产妇，不足为凭证。二是担心，有人一知半解就拿去使用，反而害了本不该有事的产妇和孩子。”纪明遥对她分析，“三是还没想好，我到底能不能担得起这个责任。”</p>
<p>客观上，产钳的确减少了产妇与婴儿的死亡。但再小的概率落到个人头上，便是不能承受之重。她无法避免有人会主观上对产钳及使用者产生怨恨。那时，她真能承担得起吗。</p>
<p>“你若担心这个，早说啊！”宝庆忙坐起来，“这家里有一个公主、一个驸马和一个郡主，够不够替你承担？”</p>
<p>“够、够！”纪明遥不禁一笑，却又说，“可这话请姐姐先别与公主提。”</p>
<p>“我贪心不足、得陇望蜀，”她道，“还想先看，那一位是否会认可。”</p>
<p>宝庆懂了。</p>
<p>“那你是要更谨慎。”她思索道，“五十个例子，是不太多。”</p>
<p>“五十二个。”纪明遥强调。</p>
<p>“好，五十二、五十二！”宝庆笑，“你既忙完一段了来看我，陪我下会棋？”</p>
<p>她抱怨：“他们出门不带我，我真是要闷死了！”</p>
<p>侍女在卧房正中摆好棋盘。</p>
<p>宝庆与纪明遥一人坐在床上，一人坐在窗边，隔着一整间卧房下棋。她们每走一步，都只说出具体位置，让侍女去安放棋子。</p>
<p>今日跟在纪明遥身边的是春涧、花影、山姜与沉香。春涧花影早见过许多次姑娘与郡主下棋(<a href=" p="">
看着看着，两人不禁暗中换了好几个眼神。
姑娘和郡主的棋艺还真是、真是……一样的……随性……自然……啊。
……
纪明遥没留在公主府用晚饭。
天黑得早了，不过酉初，便已在黄昏。
百合驾车。车慢而平稳地驶回崔宅。
住在京城的百姓几乎全有一双利眼。见这车队虽看似朴实，行动不疾不徐，毫无狂傲之意，还着意避让着行人——尤其老人与幼童，驾车的女子与跟随的护卫仆从却非凡俗，便断定是显贵人家的车驾。正在路中间行走的都忙互相招呼着，快步让开。
沈相清也忙随众退开。
为免去麻烦，他本该低头。
可不知为何，他竟直直地看着为首一辆马车悠然而过，一直看到那青色的车壁消失在视线里。
“掌柜的、掌柜的？”
听见三弟的呼唤，他才回神。
真是忙走神了。
拍了拍三弟，沈相清放松笑道：“先回家吧。”
后日理国公府老夫人寿辰，管家出来采买用具，终于叫他搭上了人。
虽然还不知怎样试探出大姐姐的踪迹，但总算迈出了这一步。
他会找到的。
他一定会找到！！
……
纪明遥下车回房。
青霜立刻回话：“理国公府给姑娘下了帖子，请姑娘后日一定要去他府上老夫人的寿宴。”
“一定要去？”纪明遥接过请帖。
帖子里明写“想念小辈”，细看全是对她的不满：
问她近两年没去理国公府了，便不想念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吗？怎么冷心至此？
告诉她，那日温夫人也会去贺寿，她就不想一起见太太？
和她说，虽然她年轻不懂事，成婚就把外祖家忘了，但长辈们都体谅她。
只要她去，一切就都既往不咎了。
快速看完，纪明遥一笑。
“你带上天冬石燕，这就走一趟，亲口问明张老夫人，是否真要我去。”
她命：“再带上我的话。”
“大姐姐病了一场，便累得太太病到如今还没大好。大姐姐与姐夫几次大吵，又连我在外都有所耳闻。长辈们真要我去，一定是已先想好了，有什么事，都怪不到我身上？我夫君在贡院，长嫂又有孕，可经不起一点震动。”她一字一句，教得清楚。
“不过，毕竟我回门当天，大姐姐就把姐夫一起带回来了。”她说着又笑，“想来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一定也以为，我去是无妨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俺来啦！！
1《永遇乐·彭城夜宿燕子楼》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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