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子草 作品

181 第 181 章(第2页)

    廖杰被这套说辞气得心火更旺,眼里蹭蹭冒火。

    “谁说我不思进取,谁说我不愿意参加学习?我要是不思进取,那我这几个月是干啥呢?我刚结婚不到一个月,放着媳妇在家独守空房,下班就参加学习,你凭啥给我扣不思进取的帽子?”

    说到最后,他嗓音都有些哽咽了。

    去年生产任务重的时候,他在车间里没黑没白的忙活,今年好不容易轻松一点了,让他有空娶了媳妇,又因为参加学习耽误了大量相处时间。

    结果在领导这里,他就落得个不思进取的评语。

    车间主任和副主任这会儿已经回过神了,跑出来拉住廖杰,阻止他继续顶撞领导。

    “廖杰,你怎么回事?干活累昏头了?说的都是什么胡话!”车间主任训斥了手下工人,又对领导赔笑道,“朱厂长,廖杰年轻气盛,确实还需要进行思想上的教育,咱们再给年轻人一次机会,让他继续上课吧?”

    “他不爱听就可以离开了……”

    朱可海要是轻易放了这个顶撞自己的刺头,那他以后在厂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到时候工人们有样学样,他的工作还要不要开展了?

    思及此,他在对方的背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沉声说:“廖杰,你现在就出去,你的事情明天再处理,别耽误其他人上课。”

    他没明说要开除廖杰,可是这番话听在工人们耳中,就约等于开除了。

    有跟廖杰关系不错的工人替他求情:“朱厂长,廖杰又没犯什么大错,不至于开除吧?”

    朱可海瞅了廖杰一眼,没作声。

    像是默认了会开除廖杰的话。

    眼见自己难逃被开除的命运,又被对方在背上推了一把,廖杰伸手推回去,火冒三丈道:“要不要开除我,那是厂党委的决定,你凭啥推我?厂长讲道理讲不过工人,就想动手啊?”

    朱可海虽是厂长,但他也才32岁,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他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国营大厂副厂长的位置,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接连被工人当众顶撞,还动了手,让他有点下不来台,心里也被拱出了火。

    他推着对方的肩膀说:“你给我出去……”

    双方推搡间,朱可海的手肘撞到了廖大哥的鼻子。

    廖大哥吃痛地“哎呦”了一声。

    发现自家大哥的鼻腔里有鲜红的血珠滴答下来,廖杰被气昏了头,挣脱开大哥的钳制,挥手就往朱可海脸上招呼了一拳。

    “我去你大爷的!厂长了不起啊?”他打了一拳还不尽兴,再次挥出拳头,“厂长就能随便打人了?”

    朱可海没料到他真的敢挥手打人,一个不留神被他打倒在地。

    廖大哥拼命拉住弟弟,一边说着“他是厂长,你让他打一下又能咋样”,一边出脚在朱厂长的手指上踩了一脚。

    朱可海再次受到伤害,忍不住“嗷”了一声。

    “朱厂长你怎么样?受伤没有?”车间主任凑上前去关心。

    其他工人也一哄而上,围在几人身边帮忙拉架。

    有人拉开廖杰的时候,顺便往朱可海的背上踢了一脚。

    有人喊着:“哎呀,人太多了,都让开让开,朱厂长起不来了,别踩到朱厂长!”,然后在他脚腕上踩了一脚。

    朱可海被打得鼻子流血,好不容易忍着手指疼痛,从地上坐了起来,屈膝捂住钻心疼的脚腕。

    刚伸出一只手,让人拉他一把,却不知被谁推着肩膀躺回了地上。

    “朱厂长,你脚腕是不是受伤了?别是骨折吧?你还是躺着别动了!刘顺,赶紧去卸个门板,咱们把朱厂长抬到医院去!”

    朱可海捂着流血的鼻子喊:“我没骨折,你们松开我!”

    车间主任跟着嚷嚷:“听厂长的,大家都散开散开,这会儿人太多了,容易好心办坏事!”

    他也瞧不上这个朱厂长,但是以防被秋后算账,他还是要假意跟朱厂长站在一起的。

    廖杰已经被大哥拉了出来,冲着包围圈里喊道:“大家可要替我作证啊,是他先打我,我才反击一下的。他骨折跟我可没关系!”

    刘顺从办公室的大门上卸下来一张门板,大家伙不顾朱厂长的阻挠,热心地将他抬到了门板上。

    然后选出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抬着简易担架跑出车间。

    不少职工刚在食堂吃完晚饭下班,见了这个阵仗便关心地问:“朱厂长怎么了?”

    “鼻子流血了,我们抬他去医院看看。”

    职工们:“……”

    这朱厂长可真是娇气,鼻子流血而已,居然还用上担架了!

    *

    叶满枝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后面忍不住问:“那朱厂长到底骨折没有啊?”

    “没有,”周如意摇头,“听说只是皮外伤。”

    叶满枝很不厚道地遗憾了一下,又状似关心地说:“哎,朱厂长受伤,我还是应该去医院探望他的。但我刚出差回来,风尘仆仆的,又没什么准备,还是明天再说吧,到时候叫上余工,一起去看看他。”

    余幽芳应该也挺想看看朱可海的惨样的。

    “廖杰那边是怎么处理的?”叶满枝又问,“职工们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应?”

    “廖杰说他也被朱厂长打得肩膀脱臼了,现在也住院呢,厂里暂时还没处理廖杰,”周如意踯躅道,“毕竟没多少人亲眼见到打架现场,职工们讨论了一阵也就算了。但大家又将关注点放到了福利分房上,如果廖杰结婚有房,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周如意也是跟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的,她也盼着单位能给年轻职工分房。

    叶满枝拧眉叹了口气:“房子的事三天两头被提起,却一直难以解决,希望这次能有个差不多的方案吧。”

    牛恩久去省厅开会了,叶满枝暂时不用汇报工作,她把这段时间积压的文件都签了。

    看完最后一份时,正好下班。

    她没在单位耽搁时间,赶紧提着行李坐车回家。

    一个多月没见面,她可太想念吴博士啦!

    走进军事学院的家属院,她漫步在林荫大道上,穿过一排排的赫鲁晓夫楼。

    越往深处走,越觉得大院里好像有哪里不对。

    快到自家的岔路口时,她碰见了刚接孩子放学的邻居柳振芳。

    “振芳嫂子,咱大院里咋多盖了这么多小单间啊?”

    “哈哈哈,什么小单间,”柳振芳笑道,“那是各家的厕所!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咱大院里的变化可大了,不少人家都盖了厕所。”

    “军事学院真给咱盖厕所啦?”叶满枝惊喜地问。

    其实去年就有风声说,大院里的平房可以盖独立厕所,吴峥嵘甚至还画了张图纸,规划自家的上下水管线。

    可惜那阵风吹着吹着就没了,修厕所的事情不了了之。

    主要是修厕所这事,需要私人出钱,但大家住的房子都是国家分配的。

    万一哪天工作有了调动,离开军事学院的家属院,那这份修厕所的钱就是打水漂。

    所以,大多数住户不愿意自费。

    柳振芳笑道:“这可不是军事学院牵头的,这是你家吴所、我家老周,还有空军工程系的刘主任出面牵头,跟青年街公社谈的。最近市里在给一部分公租房安装给水和排水的出入户管道,咱大院里的房子也算是公有房产,可以跟市里的规划一起做。但咱这毕竟是军产房,人家市里不给出钱安装,所以居委会就让愿意自费盖厕所的人家报名。管道都是统一的,用的人越多,均摊下来越便宜,咱们这一片平房,几乎有一半的人家都盖厕所了!”

    “哎呀,那可太好了!自家有个厕所,可就方便多了!我就说嘛,这条路怎么被挖得坑坑洼洼的。”

    叶满枝心里激动,顾不上与振芳嫂子寒暄了,在门口告别后,便迫不及待地开锁进门。

    自家院子里果然有个红砖小单间,拉开白色的木门,里面居然安装了能冲水的蹲便!

    天呐!天呐!她们家终于有自己的厕所了!

    她以后再也不用去上公共厕所啦!

    叶满枝将行李包扔到葵花的狗窝旁边,与热情的葵花打声招呼,就兴奋地进去上了一趟厕所。

    听到冲水声的一刹那,她的心情简直比签了十笔订单还舒坦!

    不不不,比被北京的领导相中还舒坦!

    叶满枝心情好,想给许久未见的葵花弄点好吃的。

    但吴峥嵘独居的时候,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决,家里似乎啥也没有,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喂梨花和葵花的。

    叶满枝进屋翻箱倒柜,找出一包快要保存过期的羊奶粉,给葵花冲了一盆。

    葵花摇着尾巴吧唧吧唧喝奶的时候,她又回了他们两口子的房间。

    然后,她就发现了新大陆!

    她刚才站在院子里,完全没留意到,自家的房子居然往东侧扩建了一大块!

    他俩房间的墙上多了一个小门,而那扇门的后面,竟然连通着一个浴室!

    浴室里有她那快要包浆的浴桶,有上下水管道,还有一个模样不太好看的花洒,看样子是某位同志的手工活。

    叶满枝参观了好长时间。

    她想在新浴室里洗个澡,但那个花洒她不会用!

    高级装备暂时还玩不转,小叶厂长决定回归原始,去厨房烧热水往浴桶里倒。

    长途跋涉好几天,今天又回单位上了一天班,坐进浴桶的一瞬间,让她忍不住舒服地喟叹出声。

    “还是回家好呀!”

    她眯着眼睛泡在热水里,皮肤被蒸汽熏得白里透红。

    泡了许久后,叶满枝发现自己忘了准备香皂,只能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然而,她刚将一条腿迈出浴桶,卧室的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一身戎装的吴大博士从外面走了进来。

    窥见屋里的情形,吴峥嵘意外地怔了一瞬。

    夫妻俩透过卧室墙上的窗玻璃,两相对望。

    叶满枝下意识抬手护胸,而吴峥嵘却往正对大院的窗户上瞟了一眼,确认窗帘已经拉好后,抬手解开了军装外套。